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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5年05月21日
夏收记事
○ 吕亚红
  去年夏收前夕,接连几天的连阴雨叫人恐慌。我担心自家还未收割的油菜和麦田,担心年迈的老父亲一个人的生活,周日匆匆吃过早饭,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一路阴雨连绵,大片的麦田在雨中瑟瑟发抖。不少人打着伞,站在田间地头观望,看着麦穗变黑了,好些麦穗发了芽,一个个叫苦连天,乞求老天爷赶紧放晴吧,再这样下几天雨,一年的辛劳都要打水漂了。
  我到家的时候,父亲不在。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父亲打着伞回来,鞋子上湿漉漉的,沾满了泥巴。父亲说,刚刚又去看过了麦子,咱家的麦子还好,能再忍两天收割。可地里的油菜等不住了,好些都开始掉落。虽然父亲说得风淡云轻,叫我们都不要担心,但我从他的语气中能感觉到他的焦急。
  吃罢午饭,雨终于停住了,父亲又赶紧去看了一次油菜。我说,天气就是这样,咱赶紧把油菜割回来吧!父亲说,田里太湿了,三轮车根本就开不进去。父亲说,可以把彩条布铺在田里,边割边放,今年在田间打菜籽。这确实是个减少浪费的好办法。每年菜籽熟了,割得早出油率不高,割得晚就会撒落好多菜籽,看得人心疼!都说老百姓智慧多,这下子都体现出来了。
  说话间,父亲取出磨刀石,很快磨好了三把镰刀。雨住了一个小时,我们拿上工具向泥泞的田地里走去。地里实在是太黏脚了,我拿起两个塑料袋套在脚上,又握着镰刀开始割油菜。成熟的油菜,头都垂下来了,湿哒哒地浮在菜秆上。我左手揽过油菜,右手拿镰刀割了起来,刚开始几下还觉得很轻松,不到十分钟,脚就陷在泥里,拔都拔不出来,一使劲把鞋子给脱了下来,惹得父亲哈哈大笑。我们边割边聊起来,我问父亲:“我们小的时候咱家种七八亩地,全靠手工收种,你和我妈是怎样撑下来的呢?”父亲笑笑说:“没有办法,硬撑么!那时候,我和你妈在地里割着麦,还操心着场里晾晒的粮食,天变阴,赶紧往回跑收麦子。每年都是一下雨就把麦垛子摞起来,天气好的时候再揭开晾晒,热腾腾的蒸气蜇得人睁不开眼。麦子全部割上场以后,选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在麦场上铺开,撵场、摞麦、扬场,收拾完累得人坐在麦场上不想起来。你们姐弟都小,帮不上啥忙,我们还要操心你们几个呢。记得有一次夜里打麦,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想起了你弟弟,邻里都帮忙找,后来在麦垛子里找到了呼呼大睡的弟弟,那时他才三岁啊……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呢,弟弟被坏人带走,我们竟连时间也不知道!”
  我自小在田间劳作,看着父辈们挥汗如雨龙口夺食,那种紧张和快节奏是任何事都不能比拟的。大家仿佛憋着一口气,从光场开始到颗粒归仓收尾,那是一场大气都没工夫喘的持久战,就怕老天爷一不高兴,大雨倾盆,所有的劳动都要返工,甚至颗粒无收。我想那时,人们大汗淋漓的劳作,间隙间抬头看太阳时一定是虔诚地微笑着吧,都用自己的方式乞求老天赐予人们无雨的夏收假,好让所有的粮食都能回到仓里。那时的劳动是最繁重、最长时,也是最奏效的。劳作叫人辛苦却个个精神抖擞,抱怨之间还不忘手里的活计。
  现在机械化的耕作,减少了繁重的体力劳作,但收割依然是父母心里的头等大事。
  陪着父亲一起收割油菜,一起聊天,不觉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汗水沿着脸颊流下来,有的流进眼睛里,酸涩无比,手上沾着泥巴,没有办法擦拭,只好眨巴着等它消化,脸被晒得火辣辣地疼,头发成缕贴在脖颈上,腿上的泥巴越来越多了,一不留神就会摔跤。我累得割不动了,就去看还有多久才能割完,父亲笑着说:“不敢看,越看越没劲了。”劳动让我的思维从成年又返回到少年,那时候是快乐的,即使力气不够,我们依然把劳动当成乐趣,在日复一日的劳动中体会成长的意义。父亲手里的镰刀挥舞着,我也紧追慢赶地跟进,终于在三个小时的鏖战之后,把所有的油菜成功地铺开在彩条布上,收获的喜悦重新回到了脸上。当我们拖着满腿的泥巴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就像胜利的将军一样骄傲、自豪。
  母亲时常对我说:“土地是最神奇的,种啥长啥!好好劳作就会有好的收成。”难忘的夏收,父母亲的话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父母把勤劳的种子种在儿女们的心田,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