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在县上领孙子,每两周回一次延安。每次回来了,她总是满腹牢骚,不是针对儿子、儿媳的,而是针对她这两周不在延安这个家,被我糟蹋得不成了样子。一回来,她就唠叨,嫌我用过的碗锅没有洗干净,嫌我穿过的衣服乱扔,嫌我的地没拖,唠唠叨叨个没完。
她的唠叨,在于我自然是习惯了的,多少年了都是这样,我甚至还画了一幅画,画上的题字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就是老婆的唠叨声,唠叨声。对于她的唠叨,我不吭声,只需要带着耳朵就行,反正大男人么,绝对不跟她这个女人计较。
老婆在嘴不闲着的时候,手自然也不闲着,她一边唠叨,一边就去忙着洗锅,洗碗,拖地,洗衣服,一样完了又是一样,一刻也不闲着。这个时间,我基本上不插嘴,反正你说归你说,我不理睬就行。要不,就坐在电脑前,抽着烟,喝着茶,敲键盘,浪里个浪,浪里个浪。家么,不就是为人服务的么,只要个人住上舒服就行,你又不在家,管哪样嘛?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淡话。
好不容易家是收拾齐整了,老婆又开始折腾我的衣服,归类,按时常穿衣的习惯,分类、分柜叠放齐整。一边放着,一边又给我安妥:换季了,该穿啥了,一定要记得。衣服不能乱拉,洗过的要叠放整齐,千万不翻腾乱了。
我本来对吃饭、穿衣这类生活琐事没啥讲究,根本不愿意操心,尤其是穿衣,到现在了,我每天换穿衣服仍然是给老婆打视频,问她我到底今天应该穿哪样,明天应该穿哪样。
衣服整理好了,她就又操心我吃饭,觉得我一个人在延安吃了上顿没下顿,饥一顿饱一顿的,挺可怜的。哎呀呀,现在满大街都是食堂,现在的延安市除了药店多就是食堂多了,难道我这么个大活人还能饿着不成?真是的。
但老婆可不这样想,她觉得食堂里的饭不好吃,没营养,要不就是嫌大鱼大肉,吃了伤身体。总之她能找到的理由挺多。所以,她每次回来都要给我蒸馍馍,馍蒸好了,她又考虑单是馍可不行啊,营养不全是不是?就又开始包饺子,调韭菜馅的,大肉馅的,这回回来她还特意从抖音上学了一招包茴香馅的饺子,就这样,她一个人在案前倒腾,30个饺子一包,足足包了175个,包完了,然后全部放到冰箱中,这才心满意足。她在打开冰箱时,就又看见清明蒸的大大的“子推”还摆放在那儿,就又多了个心眼,拿出来,放到案板上,挖出里面的核桃和枣,将“子推”切成了一个一个小块,这才作罢。
周末两天她忙碌了两天,这不,又要回宜川了,去忙儿子那个家了,忙着带孙子,给儿子儿媳做饭,我将她送出门时,她望着我这张逐渐富态起来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我是她的作品一般。
她这一走,我就想到了中国一个传统笑话,一个婆姨和一个懒汉男人的故事,妻子每次出门离家了,怕丈夫饿着,总要烧一个大饼,套在老汉脖子上,看来我在她的眼里就是那个完完全全的懒汉丈夫形象。
一切安排好,想想老婆实在太辛苦了,把我的生活想得这么周全。剩下来的,就轮到我个人好好写作了。我打开电脑,坐到了桌前,开始写东西。但就在写作的当儿,我的精神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我心想:老婆,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她为我的生活想得都挺周到,在她的眼里,我的生活一切都有她哩,反正你爱写就写,生活这一摊就交给我调理吧。但只是一点,她从不问起我的写作,我自十八岁开始写起,截至目前,一共出了八本书,写作上也获了不少奖,可是,据我的观察,她从来没有看过我写的一本书,没关心过我在写作上得到的某一次奖。如果她有那么一点清闲时间,不是玩手机,就是和几个闺蜜在一起吃东西。
这样想着,也许在她眼里,她看我,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似的,她觉得这个孩子只要安安心心、本本分分地成长就行,他或者在玩玩具,或者在读书,在她眼里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也许对于我这样的成人来说,她觉得不管你干啥,只要你不是去打麻将、赌博、花心,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就是好的,她都无条件支持。至于你个人是写作或者是养猪,在她眼里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反正你爱写就写吧,只要你不搞那些歪门邪道就行。
新的一个星期天,老婆又回来了,我觉得她这一段实在太辛苦了,就打算领她到郊区去玩玩,我们商量好了地方,没想到,老婆这时忽然问我:李全文去不?
李全文是我的一个学生,是我们这里的一个网红作家,他人幽默风趣,写作也很勤奋,每天写一篇小散文,他的那些短小的文章,深受我们这一块中老年妇女的喜爱,李全文曾亲口告诉我他拥有女粉丝3万多。
真没想到,我的老婆倒成了李全文的一个粉丝,一天天倒看起他的文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