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陆续拜读了著名数学家丘成桐先生的《我的教育观》和知名特级教师潘志平的《爱孩子就这样做》,他们均在开篇就讲述了父亲之于儿子的影响和教育,可谓深远。读着读着,也“映”出了父亲过往的样子。
“年轻时,你爸可是咱们村的民兵连连长,一个村也就一个。”谈及父亲的过往,大大(对父亲弟弟的称呼)显出了些许自豪。那时还没有我,但家中相框里有一张“穿绿军装,手扛长枪”的老旧照片,佐证着大大的话,也让父亲年轻的样子具象化。
20世纪90年代,记得会有几个邻居来我家打箥子(一种用芦苇秆编织的物品,用于盖房)。那时,各家多是土墙瓦房,会用箥子铺在房顶,上面抹上一层黄泥,再铺上青瓦,一座房子就算盖好了。
在窄小的院子里紧凑地安放着七八个打箥子需要的架子,手快的人每天可以打出两三个,那时的我和架子差不多高,也会兴高采烈地凑到跟前,缠着要打箥子,笨手笨脚地放上一根芦苇,将绳子前后甩动,绕成8字固定芦苇,反复8—10次就可以完成一根芦苇的编织……
自记事起,这是父亲的第一个家庭“小作坊”。当时交通不是很方便,为了卖箥子,父亲会用二八大杠的自行车每次捆绑三四个,骑行很远去售卖。
“为了赶集,你爸必须天没亮就出发,摸黑骑车,土路比较颠簸,往往要骑很长时间才能到。”大大继续说,“有的时候,箥子卖不掉就需要寄存在当地的人家里,由于要交几毛钱的寄存费,你爸又会硬生生地把没有卖掉的箥子驮回来。”……
“那个年代,偶尔还会有狼出没,有次你爸一个人凌晨出行就遇到了狼,还好随身带着一杆枪,狼也不敢立刻就靠近。僵持许久,天也慢慢亮了起来,你爸鸣枪警示两次,狼也撤跑了。”大伯也讲述起父亲的一些往事,他接着说:“那次回来以后,你爸整整睡了三天,后来整个人的脾性也有了变化。”
不清楚是不是这个原因,家里打箥子的生计后来也没有了。但我想,更重要的是人们开始住进了楼房,不再需要箥子盖起的瓦房了。
现在回村,有人住的地方都是楼房,土墙青瓦房已经闲置,更有的已经破败不堪,主结构完全暴露在外,成为危房。
我再大一些时,政府鼓励农民养殖,父亲开办了养鸡“小作坊”。前前后后改造和新建了几处房舍后,一批小鸡仔来到家里,由于是冬季,还特别安排在一间热炕上。我和妹妹喜欢有事没事跑去,看着父亲喂食、打针、处理粪便等,很有意思,也时不时会拿起一只小鸡捧在手中玩耍,摸一摸那黄黄的、软软的羽毛,或者把玉米粒放在手心,感受小鸡仔啄食时,小嘴扎在手心的感觉。
小鸡慢慢长大,父亲把它们移到后院的鸡舍里,并逐个用烙铁烙一下鸡嘴,以免相互伤害。鸡舍更宽敞,除了吃饭喝水,它们可以悠闲地散步、安静地躺卧,也有三两只会在一起“打架”的。
每次去喂食喂水,拉开帘子那一刻,它们好像被惊吓到,一窝蜂地跑向远方,看到饲料又反方向跑了过来,很是有趣,我也会故意拉开帘子,享受这样的画面。又过了一段时间,大鸡会被放进成排的鸡笼中,吃饭喝水和下蛋,父亲每天定时去收鸡蛋,我也有模有样地学着。
在这个“小作坊”中,父亲养过下蛋鸡,也养过肉鸡。后来,有一次很严重的传染病袭来,每天都死鸡,慢慢地,大家养鸡的热情都不高了。再后来,家里的鸡舍被拆去一半用于种菜,另一半保留了下来,放一些闲置物品,时间久了也慢慢都破损了。现在,还有一丁点保留了下来,放着一些干柴。
那些年,除了这两个“小作坊”外,父亲还开过挎斗摩托拉客人,开办过小型粉条厂,种植过三亩地的苹果树,饲养过四头奶牛等。可以说,屡试屡败,又屡败屡试。有人说父亲能折腾,我却不以为然,我更认为这是父亲用力生活的勇气,难能可贵。
父亲总会对别人说:“我儿子上学,能上到哪,我就供到哪。”事实上,他正是以“折腾”的方式践行着什么是“承诺”,也“倔强”地诠释着什么是“担当”,这大概就是父亲“映”在我的生命中最好的样子。
我大学毕业后,父亲腰病缠身,“小作坊”也就彻底关闭了。但我觉得这个“小作坊”已经永久地开在了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