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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5月25日
现实主义长篇小说
《长安》(连载172)
○ 阿莹
  忽大年恢复了浓重的胶东口音对黑妞儿说:这运动来了,都别瞎掺和……

  唉,因为忽小月,连靳子的精神也恍惚了,整天喊叫活不成了。我想不通啊,给忽小月开个追悼会有啥难的?可党委不给写悼词,不给她一个入土为安的安慰,我他妈的还是长安的厂长呢,我都想撞死到月月灵前算屁了!现在有人想给她立碑,不立也行,说那么多屁话干啥?
  黄老虎似乎忘了自己是主持人,默默地闭上了老鹰眼,会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闷之中,谁都不愿再发言了,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坐着……好像一个个都成了局外人,都只带了耳朵想听别人发言,后来一个声音从他胸腔迸出来:我们不能用感情代替原则。
  忽大年定定地坐在那里迷惘起来……他做梦也没想到,妹妹忽小月突然推开门走进了会议室……她穿了一身熔铜岗位的工作服,手里拿着一个软皮抄,脚步轻盈,面无表情,也不管这里正在开会,端直走到哈运来跟前问:老毛子留下的工艺,每三批做一次低温试验,你说低温试验咋做呀?我想打仗的时候,不可能炮弹在冰天雪地里冻着,火炮会放在保温箱里暖着……所以,这个词咋翻译呢?是弹要低温,还是炮要低温?
  焦克己头也不抬地说:这个词应该翻成寒区试验,这样,试验条件就能满足所有战场条件。
  哈运来手指戳着人道:你焦瞎子也不想想,咱长安一个月要出二三十批呢,冬天可以抽弹去黑龙江做寒区试验,春、夏、秋三季怎么办?
  忽小月有点小得意:你们看,就这么个小问题,两个大拿都说不到一块儿,我不去问老伊万又能问谁呢?
  噢,还是应该翻成低温试验,就是把炮弹放置冷箱二十四小时,考验炮弹在零下三十度,药效会不会改变,会不会影响射程和威力,至于火炮自身的温度可以忽略不计。忽大年卖弄地将低温试验用俄语做了强调。
  会场一下子静了,忽小月的眼眸直勾勾盯住哥哥,突然她用俄语没天没地发泄起来:哎哟,你这会儿说话了?他们说我里通外国的时候,你咋不知道放声屁呢?亏你还是我亲哥呢,你这辈子哪件事对得住亲妹妹呢?
  忽大年有点委屈地说:我是想让你受点磨难长点记性,这长安厂是国家的,不是你哥开的呀!满会场的人对厂长能说溜溜的俄语都感到惊讶,且又怕争执下去场面不好收拾,几个人硬把他拽出了会议室……进了办公室,他关上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狠抽了一口烟,问:刚才,是不是忽小月回来了?
  秘书瞪大眼睛摇摇头:厂长,你说啥呢?你是气坏了?
  八十
  狂风骤雨一旦刮起来便难以控制了,开始那风还在校园里徘徊,很快就扫到工厂上空,似乎整个城市都跟着旋转起来,也让过惯了舒适生活的老老少少,迷迷怔怔地随风起舞了。忽大年和黄老虎都对形势估计不足,俩人在一个雾腾腾的早晨一同进城去请示,社会上出现了眼花缭乱的群众组织,企业职工能否加入?如果工厂乱了生产停了咋办?可是他们从南院问到北院,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明晰的答复。
  这么下去,可能就乱套了。
  那你赶快拿个主意吧。
  怎么是我赶快拿个主意?你是厂长!
  你别忘了,工厂党委,你是主持!
  两人坐车回到厂里,忽大年挠挠头上的红疤,没进办公楼,脚步沉沉地朝表面处理车间去了。在靶场交验组门外,他见满仓在给黑妞儿悄悄说什么,等他一步步走近了,两人同时朝他似笑非笑点点头,似感觉有秘密被他发觉了,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忽大年恢复了浓重的胶东口音对黑妞儿说:这运动来了,都别瞎掺和,万一又是反右那一套,想跑都跑不了。可黑妞儿明显受到蛊惑,反而说了句陌生话:你也要考虑了,老毛子那一套“管卡压”,你用得多顺手哇。说着还少见地莞尔一笑:不过你今天也挺难得呀,心里还能惦记俺?咳,这人咋动不动就往要命处掰扯?忽大年慌忙解释:咱们,老乡嘛。黑妞儿呵呵笑了几声,笑得他后脊梁扎扎的,急忙抬脚离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