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说:你是个男人,放下领导架子追嘛,女人啊就怕死缠烂打,你看街坊那些个烂娃子,找的媳妇都漂亮……
黄老虎在忽大年家坐下,一个劲抱歉应该去小卖部买二斤点心给子鱼子鹿带上了。两个小家伙对学校的作业不感兴趣,却对来了这么多客人充满好奇,见了黄老虎就扑进怀里喊黄叔叔,子鹿还问他带枪了没有。靳子见状把儿子关进了小屋,便听到俩孩子一阵抗议的摔打声。
看样子忽大年还亲自下厨了,他见黄老虎坐到方桌前,边解围裙边嘿嘿说:这凉菜要调咸点,我知道你的口味。哈运来凑上说:你那说的是以前,现在老黄的口味又淡了。黄老虎不置可否:你就别忙活了,随便来坐坐,老领导还这么客气?
忽大年把酒壶从盛满热水的大茶缸里提出来,给每人斟了一小盅,然后端起酒杯,说:这次我能活着从青藏高原回来,是托了长安人的福了,你们是长安的核心,来吧,趁热,把第一杯干了。门改户忙起身阻挡说:这第一杯酒,应该祝贺你又坐上第一把交椅。黄老虎眯着老鹰眼附和道:是啊,官复原职,可喜可贺。忽大年对官复原职很是敏感,所以他脸板平说:咱们能不能不提这茬子,今天就是高兴,就是喝酒,我准备了两瓶呢。哈运来端起酒杯圆滑地说:反正还跟以前一样,你指哪儿,我打哪儿。忽大年摆手解释说:行政工作就这样了,党务工作还是老虎负责。黄老虎慢慢悠悠说:工厂主要是行政工作,一切以厂长为中心。
这时靳子端来红烧鱼放在桌上,说:看你们光顾说话了,酒就没下去多少。她顺手拿起一只空酒杯斟满示意,我跟你们大老爷们干一杯。大家这才客气地站起来喝下了第一杯。忽大年又一一斟满说:这杯酒,我得请老虎和运来干了,你们主持长安这两年,老毛子没卡住,生产没出乱子,你俩功不可没。
两个主持急忙谦虚:都是一块干的。忽大年说:这次对印反击战,部队的炮弹一半是咱长安的,可长脸了……牛二栏啊,别光吃呀,你说是不是?
那牛二栏第一次和厂领导围桌吃饭,紧张得就不敢抬眼,操着筷子在空中比画不知从哪儿下手,听见忽大年问,急忙添油加醋地说:咱厂的炮弹老厉害了,一发炮弹干掉一个碉堡,印度兵只要听见是长安的炮弹飞过去,撅屁股就跑,枪呀炮呀丢得满山都是。
黄老虎闷头刺了一句:咱厂炮弹还能听出来?忽大年见牛二栏耷拉了眼皮,忙打圆场说:他就是个比喻,来吧,干了第二杯。大家又一仰脖喝了,只有黄老虎吮了一点。忽大年这下不客气了,说:老虎,你喝了吧,你以前喝酒可不是这样,那次咱们打下太原城,你喝了多少?少说有一斤了。牛二栏和门改户不约而同问:黄书记一次能喝一斤啊?是白酒吗?忽大年点头说:杏花村,老白干。但黄老虎还是呷了一口没喝完,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见酒就胃疼,不敢喝了。忽大年拿出居高临下的派头,说:不行,今天你得好好喝,一斤就算了,半斤还是可以的。黄老虎只好吱一声把杯中酒吸进肚里。
忽大年又斟满酒站起来说:这第三杯酒,为我们的情分干杯,这些日子我也想了,芸芸众生,人来人往,咋就我们几个能凑到一桌喝酒,这就是缘分。我和老虎是一个部队来的,我俩对领章帽徽感情笃深,不瞒你们说,我这次还想着去了保障队,就穿上军装不回来了,可人家愣是不要咱,看样子这辈子我要老死在长安了。你运来是从东北老厂来的,没你们,这个厂子玩不转。改户和二栏,你们俩是农村招工来的,没你们,生产线也动弹不了,所以呀,缘分,缘分,我们干了这第三杯。这一次,一桌人在忽大年的煽情中一饮而尽。
靳子也自告奋勇赶过来端起酒杯一口喝了,这桌饭似乎又让她找到了长安第一夫人的感觉,这两年尽管忽大年还是工厂领导,但大家都觉得他犯了错误降了职,有的人见面爱理不理的。有一次排队买红薯,她实在尿憋急了,返回来竟有人当众奚落,厂长太太咋也好意思加塞?这话刺到了靳子的痛处,上去揪住那人领子想扭到保卫科去,多亏黄老虎路过解了围,让门改户直接称了十斤红薯拎到了家里。
所以她对黄老虎特别操心,说:老虎书记,你都要过四十的坎了,你看全厂这个岁数的人,谁还一个人单着?你以后老了,指望谁给你洗衣做饭啊?嫂子可一直惦记这事呢,你说吧,厂里那些个大姑娘,你瞅上哪个我去说,找不来十个八个,还找不来一个两个了?黄老虎仰头吮了一口说:我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过着舒服。靳子朝忽大年瞅了一眼说:一个人,就没人给你暖被窝,也没人跟你吵架,我还是看那个胶东妞儿不错,你咋还看不上呢?黄老虎不想别人知道他动过黑妞儿的心思,忙说:这事不说了,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靳子说:你是个男人,放下领导架子追嘛,女人啊就怕死缠烂打,你看街坊那些个烂娃子,找的媳妇都漂亮。嫂子这两年心烦,也没正经张罗,赶明儿再给你去说说,别不好意思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