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靳子可算感受到了,男人走了背字,女人就跟着要遭难。
其实这是他的一个习惯,不管什么好事,在没落停之前,绝不可透露给任何人,一旦透露就会出现波折,屡试不爽呢。然而,他一天不说,两天不说……第五天,终于忍不住了,靳子一听尽管面子装着生气,还是忍不住乐得敲起筷子,叮当叮当的,这下灰暗日子可算熬到头了,既然抓住了破坏分子,那就说明渗水塌方是人为破坏,就不该算责任事故了,一旦改变了事故性质,处分就不该那么重了,即使不能在本厂官复原职,平调个师级单位也是可以的。这些日子靳子可算感受到了,男人走了背字,女人就跟着要遭难。以前领孩子出门,谁见谁逗,今天给块糖,明天给个枣,玩累了想回家,马上有人跑过来背起小家伙,屁颠屁颠往回跑,如今却尽是脸面上的客套,再不见真诚地嘘寒问暖了。
可是,忽大年天天三盅酒,一瓶西凤很快见底了,却依然没听到上边的消息,他几次去问赵天:那报告上去咋没有一点回应?赵天摇摇头说,咱是上送的报告,要经收文、分发、传递、审阅、批转,一连串的程序,等我们看到批文,再快也要一个月,何况……何况什么,北京和省委还要沟通一致?赵天又支吾了。忽大年一下子又火了:那你不会去盯一下,看看报告到了哪个环节,该催就得催呀!但是,堂堂主任随后见他就躲,实在躲不过就摊开手嘟囔:我实在打听不到呀,问部里的老乡,人家说省上要有基础意见。忽大年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可能被黄老虎收买了,将来主子如愿以偿,会许诺他再升一级,那他当然要敷衍了。
于是,忽大年坐上嘎斯吉普去了翠华路边的大院,碰到办公厅一位面相老成的年轻人诉说了来意。可他叫声同志,人家带搭不理,他叫韩秘书,小伙子脸上才堆了笑,马上与文件室联系了说,他们抽空查查报告的去向。一周后,他估计查得有结果了,又坐吉普到了省委大院,又是那位老成的韩秘书接待,又是与文件室联系,又是回答待有结果会通知。忽大年这次有些不痛快了,多大个事,耍弄人一趟趟跑呢?但权在人家手上没办法,又等了一周他又来到省委,那个韩秘书直接告诉他,你们的报告领导已经圈阅,但没有批示任何意见,这样问题就复杂了。
忽大年一听急了说:凭什么就复杂了,下个文纠正就行了。但韩秘书摇头说:你是正师级,这个级别的处理决定,说不定还要报北京呢。忽大年急了说:多大个事,还要报北京?我去问问?年轻人急忙摆手说:要报北京是我的分析,不是组织意见,你去一问,书记一追究,我还咋在这儿干?
忽大年只好找到大院管后勤的战友喝了顿酒,倒了一肚子苦水,回到工厂已快九点了。但他发现办公楼会议室灯火通明,谁这么晚了研究什么呢?
推开门,发现是黄老虎在给班子成员宣读文件。他以为自己下午出去没有接到通知,便歉意地朝主持人点点头坐下了。呵呵,居然在传达形势报告,这类报告干部们都爱听,不但可以知晓国家对美国发射探险者卫星的立场,还可以知晓德国慕尼黑空难事件的真相,讲的都是扑朔迷离的国际形势,特别有趣有嚼头。所以,能够听报告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可那天黄主持见他进来捏住话筒,没完没了地掰扯工厂的陈芝麻烂谷子,当他看到忽大年没有退场的意思,便果断地把会议停了。忽大年以为传达完了,便把赵天叫住,让他去把文件拿到他办公室来,想把耽搁的内容补上。
可他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电话也没人接,出门正欲问个究竟,碰上赵天从黄老虎办公室出来,眉头紧锁,一脸愁苦,未等忽大年开口便说:这次传达的报告是绝密级的,机要员收进档案柜,人就回家了。忽大年气得骂将起来:你个王八蛋,我告诉你,我要看就得看,机要员走了,也去给我找回来!可赵天垂着头听他骂一声不吭,这时黄老虎出来把忽大年拽进了办公室。
老首长,你要明白,他赵天哪会有这胆子?
这么说,是你让他把文件锁进保险柜的?
这……事出有因啊。
究竟啥原因?难道……难道还是省委下了令不成?
咳,这还真让你说着了。
省委能下令不准我看文件?放屁吧,哄小孩呢!
老首长,我说了你可不要跟人说。
你说你说,咋还婆婆妈妈的?
上边规定给你传阅绝密级的文件,须报省委同意。
放屁吧,我看个文件,还要报省委同意?
上级就是这样规定的。
可你要明白,我不是右派,我也没戴帽子!
你是运动回头看给的处分,属于内部掌握。
那以前几次形势报告,我咋都参加会听了?
老首长啊,以前我都报省委同意了,才请你来听的。
那今天省委不同意吗?
我给省委电话请示,怎么打都打不通,可上边又要求今天必须传达到人,也没什么,是讲中印关系的……
这还真是邪了门了,不光老部下成了顶头上司的问题,看个文件都要上级批准,那他不是被内控了吗?以后大家知道了自己还怎么干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