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女人缘了,可能他上辈子亏待了媳妇,老天爷在惩罚自己呢。
这个平时把政治看得至高无上的人突然变了腔调,居然同意把历史反革命从劳教煤矿叫回来?这个变化也让忽大年眼睛睁大了,他以为一定是上级有了什么新精神,否则,做事谨慎的他咋能轻率做出这个决定?
这天,黄老虎在办公室放下电话,老首长便进来套近乎:看你心不在焉,一脸疲惫啊?
黄老虎把门关严说:老首长,你说和尚念经真能把心收住?忽大年笑着说:什么事让你心慌啊?黄老虎叹口气说:最近我怎么总是想,要是你那俩妹子死在我面前,我这辈子可能就逃不出魔怔了。你说咱以前在战场上见过多少死人啊,也从没这么纠结的。忽大年眨眨眼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人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女人胴体,内心定是被妩媚捉去了。黄老虎不知道,正是他这几句话让老首长顿悟,那黑妞儿论年龄、论相貌、论资历,与他是天生绝配,何况俩人已有了澡堂奇遇,于是回去给靳子一嘀咕,就上演了这一场夜茶对饮。
晚茶后的第三天,黄老虎刚进办公室坐下,靳子便蹑脚闪进来神神秘秘说,她已经给胶东女人讲了那个意思,开始人家还装模作样不应承,她又找忽小月从中撮合,人家终于口气软了,回话容她想上两天。黄老虎一听头大了,这黑妞儿要是想上几天不搭理,那自己该咋办呢?
事情说到底也都坏在那几颗铁砂上了。
那年部队攻打晋中一个小县城,他冲进城门瞅见有个鬼子翻墙进了一家院子,便随之纵身跳进去,可双腿刚一落地,屋里猛冲出一个端猎枪的老人,抬手就是一枪,几十颗铁砂打在他的小腹上,疼得他满院子打滚。老人发现打伤的不是鬼子,撂下枪把他扶到炕上,脱掉他的裤子,削了根竹签,把铁砂一颗一颗从肉里拨出来,又杀鸡养了两天,才送他回到八路军营地。可从那以后,他常常感觉裆下生痛难耐,独自躲到玉米地,用手一点一点捏寻,终于发现还有两粒铁砂嵌在皮囊里。他想找卫生员取出来,可偏偏是个嘻嘻哈哈的大姑娘,在卫生所门前磨蹭了几个来回都没敢开口。后来他干脆把刺刀磨尖,躲到一间没人的破屋里,捏住铁砂,马尾扎紧,挑破皮囊,生生把两颗铁砂一个一个挤了出来。
后来他以为随着那两粒铁砂的遗失,猎枪给他带来的痛苦和羞耻也就烟消云散了。可他很快发现自己染上毛病了,只要跟女人热络上两句话,裆下竟肿胀得像两个并蒂的小葫芦,皮囊血管像一条条小蚯蚓,粉光锃亮的,痛得他真想一把揪掉了事,可躲进小屋躺到天亮又恢复正常了。自打到了长安厂,工会组织学跳交谊舞,他不管搂住谁,转上一两支曲子,裆下就肿得像牛蛋要爆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女人缘了,女人近身对他来说就是个恐怖,可能他上辈子亏待了媳妇,老天爷在惩罚自己呢。
但是,现在忽然有了例外,那次在澡堂抢救女人,近距离看到了女人的肌肤,还抓住人家胳膊腿套上了外衣,可他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反应。事后他不断品咂那天的情形,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丝暖意,难道这黑妞儿命中注定是自己的女人?这个人虽说是从胶东农村招来的,却有个跟自己差不多的革命经历,听说还是老首长当年教的识字,至于她跟他那遥远的暧昧,也根本用不着计较,只要能跟他好好过日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缠就会迎刃而解,等将来结了婚有了孩子……有时,他想着想着就噼里啪啦猛拍一阵桌子,惹得秘书急跑到门外小心问:有事吗?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媒人去上门提亲,人家还会犹豫,还要想上几天。这个女人进厂时黄老虎负责政审,几乎所有的新工都是从关中农村招来的,唯独这个黑妞儿是胶东半岛人,是忽大年同村的老乡,他本想派人去村里搞个外调,把她的前世今生查个清楚,却听连福诡秘地说她可能跟总指挥有瓜葛,便没敢去触碰这根敏感的神经,生怕一不小心引爆一个炸雷,给首长也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当然,他也明白,忽大年两口子现在之所以这么热心来撮合,除了想让他笔下美言,也是想拔了这颗雷的底火,让它再也爆不了,这似乎也是两全其美,干吗要装模作样呢?
但是过了一个礼拜,又过了一个礼拜,黑妞儿始终没有回话,黄老虎也不好意思去问靳子,他也确凿有些纳闷,他是堂堂长安厂的党委副书记,尽管现在仍挂着副职,可明确由他主持党务工作,实际上就是工厂的一把手了,她黑妞儿不过是一名底层的检验工,多么悬殊的差距,估计有多少女工做梦都想着这一天呢。靳子后来告诉他,胶东女人尽管只是个检验工人,可四二年就给游击队送过鸡毛信,也算是个老革命了,摆点谱也情有可原,关键是你作为男人要主动进攻,没听人说吗?羊要天天拦,女人要慢慢缠,不信她黑妞儿一次不答应,十次八次还不答应吗?
黄老虎最先采取的手段就是去车间检查工艺,他看见黑妞儿与一排检验员站在明晃晃的检验台前,抓起一个炮弹筒,抬到四十五度,手捏一根绑着蚕豆般灯泡的竹棍探进去,内壁没见疵病,再推给下料工。那些疵病别看微小如豆,若是漏下去常常会引起膛炸,所以黑妞儿聚精会神,几次黄老虎走近检验台想搭话,她竟然没一点反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