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那天救人以后,黄老虎一直沉浸在渴望与羞愧交织的亢奋中。
但保卫出身天生敏锐,黄老虎直感老首长与胶东女可能存有颠覆人想象的暧昧,当初他没料到厂长会同意将那女人招进厂,现在他特别担心什么事爆出花来。可现在这个长安一号秘密,被人家自己高高抛起来,还想让他把这颗雷给接住,心计确实也够重的。今天这俩人一唱一和,多少有点想使美人计的味道,这让黄老虎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抵触,看来腐朽行为的冲击,是每时每刻都会发生的,一旦中招就可能成为人家手上的木偶,那他就把人格丢尽了。当然,他也确实该想想自己以后的日子了,但那不应该是今天的话题吧?
这顿史无前例的茶叙,两人都喝得精神头十足,电炉烧热水根本供不上,连这俩人拎来的热水都快倒尽了,好像他们又回到了穿军装的时候,也都把窝在肚里的话倾倒出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松弛,甚至想开瓶酒小酌几杯,硬被靳子死活拦住了。
喝到最后黄老虎似乎有点松弛,尽管老鹰眼眯着没有当场应允,不过他对靳子能来撮合自己的终身大事,内心还是泛起了丝丝感激,不管这俩人背后藏着什么小九九,表面看来还是存有善意的。靳子也拿出嫂子的口吻:老虎啊,你就别装蒜了,黑妞儿多好个女人,要模样,眉眼正,论资历,抗战的,你俩天生一对。她说着还朝忽大年斜睨了一眼隐隐地笑了。
黄老虎撇撇嘴,一双老鹰眼又眯上了,这么迫不及待,真的是跟我一对吗?
四十六
其实自从那天救人以后,黄老虎一直沉浸在渴望与羞愧交织的亢奋中。
按说他在枪林弹雨里也走过好多年了,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老兵了,对于女人他像任何男人一样心存向往,多少次他都想冲向心仪人,可他往往在冲动前的一刻又迟疑了,没人知道他的难言之隐啊!他见不得谁来送什么结婚请柬,也不愿看见谁家两口子礼拜天去逛街,那就像谁在有意揭撕他的疮疤,让他无法回避内心的懊悔。其实,他那天在澡堂抢救黑妞儿实在突兀,就像当年在战场上抢救伤员,绝对没注意过对方的模样与肤色。
好像当时是他和满仓给黑妞儿套的外衣,大腿和胳膊软塌塌的,像濒死人似的,地上呕吐的污秽更把脚踩得腥臭,好像裤子还给套反了,上身只套了件灰罩衫。好像那个忽小月也是他和和尚给套的衣裤,可他怎么对那个人没一点好印象呢?当时若不是他临惊处置得当,两个女人恐怕进了医院就被人围观了。
然而从那天起,他一个人回到宿舍,就不敢闭眼睛,一闭上眼睛,那个胶东女人就会从水泥地上爬起来微笑,她的肤色白里透红,柔滑地舒张着强大的吸力,尤其那一道道隆起的曲线,几乎把他撩拨得脚下难以动弹,后来一遇见与她穿戴相似的女人,他的脑海就会闪现出昏迷的微笑。
当初在调查总指挥被袭事件时,他曾关注过这个爱打听总指挥行踪的女人,要不是忽大年明里暗里阻挠,他很快就能把她列入嫌疑队列的。没事在万寿寺门外转悠什么?他从不相信那俩人之间是清白的,已经锁进保卫科卷宗的那张纸条,就昭示了俩人间难以预料的复杂,但他出于“上讳”的古训,没有沿着那条线索查下去,而今……而今这个人似乎想与他发生某种微妙联系了。
天哪,他以前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一个人回到宿舍闭上眼睛,信马由缰,上天入地,以前他可从没真正注意过这个女人,偶尔碰上也没觉得什么诱惑,而今猛然在车间打个照面,他就慌得手足无措,浑身血液直往头顶冲,脸上便涨得火辣辣的了。是啊,管她以前跟老首长有没有过暧昧,只要能……能什么呢?
黄老虎好像跟干校同学在俱乐部边的小饭馆喝了顿小酒,心里就撒开野了,一个个都带着老婆,一端酒杯就朝老婆眼角瞅,好像管得多严似的,不就是害怕喝多了上床办不成事吗?可人家毫不隐讳,张口闭口准备要娃呢。
这话正正戳到他的腰眼了,人一下子就恍惚了,以致上班,以致讲话,底气都没有以前充足了,让人感觉他心里藏着什么秘密,压得他决策事情都走了样。哈运来说苏联专家已经接到通知,要在一个月后全部撤离,可还有一部分工艺没有翻译,伊万诺夫建议把忽小月抽回来增加人力,还气汹汹说让翻译下车间当文书是最大的浪费,黄老虎稍一思忖就点头同意了。哈运来见他答应得痛快又趁机说:那台宝贝蛋冲压机冲程飘移,达不到设计要求,伊万诺夫说是安装的问题,可现在设备科都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连冲压机都是第一次摸,要想让他们找到毛病症结,没有一年半载绝不可能。黄老虎眨巴着眼睛说:那还等什么?赶快把连福找回来,那家伙倒腾设备还是有一套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