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万星明,从现在开始,到警卫排做我的贴身警卫。”井司令果断地说。“是,谢井司令抬爱。”“要立正,敬军礼。”何副官做示范。“井司令,我还有一事相求。”万星明连敬三个蹩脚礼,说出剿匪的心事。
井司令连连点头,赞许应允。见万星明一身戎装,万友善气得差点吐出了血,他雷霆大发,捶胸顿足,吼喊:“你是要活活气死老子啊,万家的千秋家业,等你继承掌舵;万姓家族的兴旺发达,等你发扬光大,你却……赶紧给我脱了黄皮。”“我就喜习武,吃武行这碗饭。”
“一派胡言!打小我让你习武,那是看你体弱多病,习武能强身健体。掰起指头数数,榆林城的四大家族,往上数多少辈出过当兵的?连前街的李炉炉、杨麻绳,后街的岳白狗、朱毡匠、赵画匠这些手工匠人家,后人有当兵的吗?”
“您咋不说驼峰山的戴杂货家还出过总兵呢!再说,人家是人家,我是我。”
“你要气死我呀!再执迷不悟,做下三滥……”
“谁说当兵是下三滥了?”井司令站到万友善身后,厉声道。
“井司令,不,姑爷,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万友善连忙解释,不晓得井岳秀甚时来到家里。
“万掌柜,如今国家需要栋梁之材,你儿子为穷人打官司,敢单打独斗战土匪,是美名远扬的大英雄。他当了国军,定会宏图大展,前程无量。”
暗自叫苦的万友善,不得不违心说姑爷说得有道理。井岳秀哈哈大笑,向万星明投去得意。
19
连续大旱下的陕北,从连绵起伏的群山,到纵横交错的沟壑,树叶焦黄,大地荒凉,万物毫无生机。走在回家路上的马伯雄,望着满眼苍凉思忖,同在一片阳光下,为何陕北会十年九旱?当马氏庄园依稀可辨,他的无限惆怅更为强烈,这种情感是从未有过的。哎,龙王庙那里在干吗?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他问。艾土地说是在祈雨。年年祈雨,龙王爷显灵的却是少。
马拥护是杨家沟的“吼雨人”。主祭祈雨的人,头戴柳圈,手执柳条,站在龙王爷楼子旁与神灵进行神交的感觉,他很喜欢也很得意。近年来,他家道破落,地卖了不少,也开始对所有事物怀疑。祈雨不顶事,即使祈来雨,最大的受益人是马瑞琪,自己又何必呢?于是,今年他拒绝担任主祭。
马拥护甩手不干,马瑞琪只得自己穿戴行头,此时见儿子回来,他看到了希望。忙领马伯雄进到龙王庙里,在慈祥的神像下,父子俩对视着,他让儿子担任主祭。马伯雄摇头说,这是封建迷信,我一个学工科的当主祭,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工科生、留学生咋?睁眼看看,这是黄土高原,能做主祭,那是得到族人认可的最好机会。”
“我只想做建筑师,而不是山窝窝里的庄主。”“理想归理想,现实须面对。住在马氏庄园,你就身不由己。”“您不是一直教导我,好男儿志在四方。您曾经开明地送我到海外,现咋就变得如此世俗?”“不是我变了,是干旱让这世道变了,这次和万家的事,让我想了好多,粮食是农人的命,在生意场上也是命。”“那您还让我去包头。”“去包头是让你见识做生意的艰辛,祈雨是见识农人的辛劳,只有农业才是立国之本。”马伯雄犹豫了,喃喃说:“我还是觉得,祈雨这事不好。您也知道,刮风下雨是大自然的规律,和祭拜神灵没丁点的关系。”
马瑞琪慌忙看着龙王爷,似乎唯恐惹了他老人家,对儿子说:“祭祀了还不下雨,那是老人家顾不上我们这儿,可是一旦下了雨,就是龙王老人家的恩赐,也是我们祭祀带来的,这可是树立威信的最好机会。”
“原来您把祭拜当作了把戏,难怪……”马老爷忙捂住马伯雄的嘴巴,一把拉他走了出去。马伯雄头戴柳帽、手执柳条,站到龙王神龛旁边;善雨人是马瑞琪的未婚侄子,怀抱祈雨瓶站神龛前面;八个戴柳条帽、光膀子、穿红短裤的后生们跟在后面,他们的身边是一只插满柳梢的楼子。远近闻名的唢呐王,率众唢呐手和锣鼓队员,候在祈雨队伍旁;在队伍外围,十几个后生举着五彩旗;而旗子后面,跟着黑压压的祈雨农人。
“请龙王老人家,起、起驾。”马伯雄手拿说单,怯生生道。后生们将楼子高高抬起,彩旗在阳光下发出七彩光芒。
唢呐王的喇叭筒冲着天空,吹响了《龙王曲》。祈雨队伍按部就班走到戏台前,龙王爷楼子落地,所有人跪地匍匐。马伯雄皱着眉,对父亲悄悄说这些“之乎者也”自己念不上口。马老爷面无表情地跨前一步,闭眼诵道:政不节与,使民疾与。何以不雨至斯极也。宫室崇与,妇谒盛与。何以不雨至斯极也。苞苴行与,谗夫兴与。何以不雨至斯极也。民国十八年,米脂民众,马家族人,万请龙王老人家救万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