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更密集的枪声响起，狼群接二连三倒下，狼们大声呜咽，在炒豆子般的枪声中，消失在渐沉的黑夜里。马伯雄搀起万星明。万星明踢开脚下的野狼尸体，发现走过来几个黑影，忙拱手，说：“谢壮士救命之恩。”满脸横肉的大汉，冲着枪管吹几下，打量万星明和马伯雄，笑说：“救命，乃小事一桩。敢问几位老板，这是要去哪？”“回壮士话，回榆林老家。”“哈哈，我说得不错吧，他们真是榆林城的大老板。”大汉把枪插进腰间，对身旁的人说道。万星明提起钱袋，说：“大恩要谢，请壮士笑纳。”大汉狞笑着拿过袋子掂掂，笑着扬手抛给他人。
　　“请壮士留下尊姓大名，星明日后定当再报。今日天色已晚，我们还要往前赶一赶，找客栈歇息。”“先慢，报报曼曼（黑话报上姓名）。”见万星明摇头，提袋子的人嘿嘿一笑，说大哥问你姓甚名谁，在榆林开的是哪家商号？
　　万星明皱起眉头，说：“你们，要干吗？”“不仗义了吧，刚还说要报答救命之恩，现在连你家商号都不说，还咋报答。”“你不甚也没说。”万星明反驳道。
　　提袋子的人顺手给万星明一个嘴巴，说你敢顶嘴，他妈的是不想活了。大汉下巴一扬，得令的其他人一哄而上要将马拉走，万星明拼死保护，施展拳脚打倒几个。冷眼相看的大汉拔枪对准万星明，说小子的功夫比这个厉害？想活命就老实点，不然就是这个下场。说着，“叭”地对死狼补了一枪。
　　“拿小钱换大命，对你们老板们来说，是赚大了。”大汉说着，见马背驮着的箱子，问里面是甚东西？万星明不答，他伸手又要钥匙，见万星明依旧不动，他拔枪对准万星明的脑门使劲一击，殷红的血，顿时在脸上流淌起来。
　　“你咋打人！”马伯雄厉声谴责道，用手帕捂住万星明伤口。大汉见万星明依旧挺直腰杆，也不再理他，举枪对箱锁开了一枪。“发财了，我们发财了。”大汉摸出一把大洋，“咣当”扔在地下，对万星明说，你的路费盘缠。见他们要得胜回营，万星明眼露凶悍扑了过去，骂道：“我操你妈的，老子是‘通天苑’的万星明，你们要是有种，也给老子报上大名。”“好，我们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杨猴小人马。老子叫杨志，水浒里青面兽听说过吧，我和他同名同姓。”
　　“杨志，记住你了，那杨猴小是谁？”万星明狠狠地问道。
　　“连在包头驻扎、绥远活动、威震十几省的杨猴小都不知，还跑蒙地做生意。不过也怨我们，这些年跟榆林的‘亲戚们’走动得太少了。”杨志说着，打个口哨，带手下扬长而去。
　　“杨志，杨猴小，都给老子等着。”万星明的牙帮子咬得紧紧的，在他们后面说。
　　“对不起，万公子。”马伯雄说。
　　“说甚呢，感谢你还来不及呢。马公子可要记得，你还借我了五千现大洋。”万星明说着，笑了。马伯雄和艾土地也笑了，气氛又轻松起来。
　　１８
　　见儿子胡子拉碴、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万友善那颗昼夜悬着的心，“咚”地落了地。他亲自给儿子沏了一杯汉中毛尖，掰着手指点了菠菜焖肉丝、炸格丸子、清蒸羊肉，还有徽州丸子汤等几个榆林名菜，先让厨房准备。“星明，这一走多天，沟沟坎坎的，辛苦了。”万友善本不想说这话，看儿子疲惫不堪的样子，心一软就出了口。
　　万仙如见到大哥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太牛了，快讲讲面汤官司。“啊，你知道我在包头打官司？”后脚进来的万向明说，面汤官司早传遍了陕北。万仙如说岂止是陕北，省城的报纸也登了，西安同学写信问是不是我亲哥。万向明说我同学早等着要大哥的签名，校刊主编也预约要采访。万星明说我成了叫花子，遭了土匪抢劫，还是甚大英雄。万向明问难道你遇到了杨猴小的土匪？万星明惊讶弟弟知道杨猴小，万向明说同学们经常议论，这伙为非作歹的土匪坏得流脓害水，奇怪了，他们不是在三边，咋流窜到了榆林？万仙如说遇到土匪还活着回来，又是一个奇迹。
　　“你们不要添乱了。星明问你，进门半天了，收的账呢？”万友善早想问收款的事，听到遇了土匪，就再也忍不住了。
　　万星明端起茶杯，连茶带水一口喝干，讲述起遭匪抢劫的过程。万友善听着，慢慢地气喘吁吁起来，当万星明轻描淡写地说土匪搬走了银箱，他的眼前一黑，捂住胸口，栽倒在地。兄妹仨手忙脚乱地围住父亲，又是掐人中，又是摸胸口，几分钟后万友善气息匀了一些，抖颤着花白的胡子，问：“你到底拿回多少？”见万星明不再说话，他就用哭腔说逆子啊，包头惹了官司，终了还鸡飞蛋打。哎哟，给马瑞琪抵押的地契咋收回呀。胡管家，不加菜了，让他吃个屁。
　　万星明想说还有五千给别人借了，又唯恐再激怒父亲，便咬牙保证说，这笔钱一定让土匪加倍偿还。“让土匪偿还？做梦吧，你去哪找土匪？土匪就是被官府绑来，他们拿球还？”震怒的万友善，在儿女面前第一次动了粗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