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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3年12月06日
西苗故里饮怀庄
○ 王祥夫
  苗族人生性是欢快的,记忆中他们的生活是吊脚楼加米酒再加芦笙,是三者的结合,酒和歌舞是苗家的灵魂,好像是,他们从来都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而且勇敢,会毫不犹豫三下两下爬上那样高的杆子,然后头朝下一下子冲下来。进苗寨,先要喝拦门酒,在苗家小妹曼妙的歌声中,一碗又一碗的米酒川流不息。苗族人的拦门酒其实是在筛选好汉,能进得他们的寨子个个皆是好汉。这次在仁怀,先是参观了怀庄酒厂,一进厂,人就一下子几乎醉了,真正是酒香阵阵,或者可以说是习习酒风,还有什么香气能比酒香更动人的吗?在扑鼻的酒香里,我突然又想到了那条河边石壁上刻的三个大字“美酒河”,在世界上,当得起这三个字的河也许只有这么一条。那三个大字从下边看还不算大,但据说只其中“酒”字的最后一横里边就可以坐四十多个人。来到美酒河边,自然要喝这里的美酒。这天的晚宴喝的便是怀庄的老酒,来酒庄能不喝酒吗?怀庄的老酒真是好,好到什么程度,容易上口,而且一上口便与人马上打成一片,这样的好酒一上口便是人中有酒酒中有人。饮过这样的好酒,忽然就很想写几个字,便铺了纸,酒是陈酒,主人也是陈家人,便写下“陈酒香”三个字。只可惜没有带章,“只要是带了感情就好。”主人却在一边笑着说,我当然也这么认为。怀庄的酒好,入口沉稳而不动声色,一两杯下肚,酒的醇和香气才会在你的口腔和身体里慢慢苏醒过来,这绝不是那些等闲之辈的酒可与之相比。好酒一如好书法,猛看很好,越看越不好的必是劣品,而酒呢,入口平和,而越品越香便一定是好酒。怀庄的酒便具有这个品质。品酒师的品酒和我们普通人的品酒向来是有区别的。我们的品酒往往是要经过一夜,一斤酒喝下去,经过一夜,第二天醒来,头上没有一点点事,这便是好酒,怀庄果然出好酒。
  说到西苗,当然与之相对的还会有南苗,如果没错,还会有东苗。贵州省苗学会是中国最大的苗学研究组织。后山苗族布依族乡的那株几近千岁的“摇钱树”是苗家世界性的文化符号,是世界西部方言苗族迁徙后近似于地标的图腾之物,这里是黔北、川南、滇东和越南、老挝、泰国等东南亚国家以及美国、法国等欧美国家三百五十万苗胞的迁徙地和寻根之地。既然祭祖圣地标志性圣物摇钱树在这里,该乡每年都要举办苗族踩山节、“三月三”苗族相亲节和“六月六”民族风情节等节庆活动。二零一七年还成功举办世界西部苗族寻根访亲活动暨交流座谈会。二零一九年成功揭牌海外西部苗族寻根认亲园。长期以来,生活在中国西南地区,以及越南、老挝、柬埔寨、美国等地西部方言苗族,认为仁怀后山乡是祖先们迁徙走过的地方,时间大约是八百年前。他们的依据是,这里有迁徙歌中提及的地标——木兰关、摇钱树、芦竹山等地标。据了解,依托苗族文化、后山生态、特色资源等,仁怀市正依托“西苗故里”这一文化定位,打造“一棵摇钱树、一个斗牛场、一尊蚩尤像、一座苗王墓、一处木兰关、一个苗王洞、一座芦竹山、一片思乡湖”。这里特别要说一下的是摇钱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我还认为摇钱树是我曾在博物馆见过的那种青铜质地的汉代文物,也就是一个座子,座子上是一株树,树上挂满了金钱。想不到却不是这样的树,而真正是一棵树,一棵十分罕见的千年老榆,只可惜这棵树在一九九九年的一场大雪中冻死了,现在可以看到的只是它的下半截树干,这棵树真是大,榆树在北方很多见,但我没有见过如此之大的榆树,现在剩下的半截老树干恐怕也要两三个人才可以合抱得过来。榆树春天开花过后会结榆钱,榆钱打下来可以做成美食,北京的“榆钱糕”就是这样的一道美食,每年也就只有那么几天才可以吃到。但据说西苗这里的这株具有非凡意义的摇钱树与别处的榆树有所不同,它结的榆钱每一片上边都有一个方孔,看上去真是和古时的制钱差不多。所以,从这里离乡背井去了他乡的人都牢牢地记着这株树。据说由此处走向他乡的人多达三百多万人,他们几乎分布在世界各地。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几乎每年都要到后山乡寻根祭祖认亲。近两年,来自国内外的寻根祭祖代表团还提出,希望通过正式程序,将后山乡确定为“西苗故里”。后山塑有蚩尤像,高达数丈。后山山下苗王墓也据说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这次来仁怀,令人不禁落泪的也是在这个苗寨。也许是刚刚喝过怀庄的好酒,人容易动感情。站在那棵摇钱树的亭子边听那个村支书讲西苗寻亲的事,眼泪便再也止不住。想象一下那些远在异国他乡的苗家后代,当年为了生计千里迢迢地出去,现在又为了怀乡千里迢迢地回来,语言已经不通,但情感却是相通的,据说他们离开的时候每人带了一小布袋摇钱树旁边的故土,那一小袋故土简直就有千两万两的重。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把怀庄的美酒同时带了回去,让那些暂时无法回来的西苗后人也得以品尝故里的美酒。
  此时此地,怀庄美酒,苗家歌舞,除此我们还要什么呢?在怀庄的日子里,因为脑子里有挥之不去的西苗的种种故事,所以我忽然想,怀庄什么时候不妨再出一种新酒,就叫它“怀庄西苗特酱”,但愿这个酒——如果做出来的话,让它的酒香一路飘香飘向世界,一路安慰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西苗后人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