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鲁克,苏鲁克是甚?”“你不懂?苏鲁克蒙语里是代人放牧的意思。陕北老板赊买了牛羊和牧场,在草原建苏鲁克。我就是代你们家放牧的。你呢,收的是苏鲁克赚的银子。”
万星明斟满酒递给巴特尔,说:“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我们互惠互利嘛,不要客气。”巴特尔一饮而尽,又说:“案子我也找好了人,放心,你为穷人仗义执言,正义在你这边。”
能进牢房里探视,足以说明巴特尔的能力和为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包头有他的帮助,万星明心里暖暖的,发自内心地说:“谢谢,巴特尔大哥。”
10
夜半时分,马氏庄园里传出几声犬吠。丫鬟提马灯掀开账房的门帘,后面跟着眉头紧锁的马老爷。这些天账房没白没黑在算账,常管家简直是埋在算盘里,拨拉珠子的手不知抽搐过多少次。见老爷进来,常管家瞥一眼座钟,已是十一点多,问老爷这么晚咋还没睡,马老爷并未回答,一指账簿问算得咋样。常管家摇头,说算了几遍,圪里圪的全算上,庄园里上下老小,半年不吃不喝,也难凑足这一百八十石米。“派去绥德、延安买粮的,有没消息?”话一出口,马老爷知道是废话,任何消息,哪条自己不是第一个得知。
“回话了,每石米加三十块,也没卖家。唉,谁叫都遭了灾。”
“早料到就是这结果。”
“还不上米,万家会给公子作梗的。老爷,说句不该说的话,实在不行,把地,就退给他们。”“地,是万万不能退的。退了,就永无再回马家的可能。”马老爷果断地挥手,说。这块宝地本姓马,马家在地上辛苦劳作,播种收割,情深着呢。
“可公子还在——”常管家担忧地说,自己给那小子当马骑了多少回,膝盖磨出过多少血,他们的感情是特殊的。
嘀嗒、嘀嗒的座钟有节奏地摆响,马老爷的身子在马灯的照耀下,投出一条细长的影子。“有了,华山一条路。”他一拍大腿,激动地说。
华山的路,在哪?常管家问。马老爷反问还记得我爷爷不?马老爷子,咋能不记得,老爷子省吃俭用一辈子,造就了马家的腾达,常管家说着,脑海里闪现出心慈面善的老人,袍子从来都有补丁。爷爷是马家的庇护神,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马老爷说着神情激动,要大家早点睡,明天见分晓。
想着“华山一条路”,马老爷激动得一夜翻来覆去假寐。天刚亮,不再去“吐故纳新”,常管家准备妥当了,大家一齐出发,穿过两条干沟,进入有长流水的石峁沟。沟口是宽展的 哉 形,走着走着成了扁窄的 灾 形,七拐八拐快到沟掌,突兀现出一堵二三十丈高的石壁。
一块大石头上,摆放了香炉与祭品。看着太阳升起,常管家声音洪亮,道:“吉时已到,祭祖开始。”
马老爷手擎三炷高香,道:“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马瑞琪率家人祭拜先祖。年复一年,四季更迭,承先祖开创的农业精神,在这片皇天后土上辛勤耕耘,繁衍生息。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连续三年,陕北大旱,土地干裂,颗粒无收,人间悲剧,屡屡上演。无奈之下,不肖子孙今日开启储粮,还望列祖列宗赎罪。”言毕,他拜三拜,将香烛插进香炉里,跪地叩头。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柳棍挑起的两挂鞭炮炸响,无数纸屑漫天飞舞。艾土地手抓麻绳攀爬石壁,滑溜到一幅八卦图前,掏出锤子轻轻敲打,传出空洞的声响。“咕咚”一声巨响后,现出黑黝黝的洞口,兴奋的他忙指挥伙计们鱼贯而入。
望着石壁上荡来荡去的伙计们,马老爷陷入回忆中。六岁那年,爷爷在这儿挥起龙头拐杖,一指石壁说,那藏着救命的宝贝!宝贝就是石头,石头还能救命?他问道。爷爷说真是傻小子,是石头里藏的宝贝能救命。甚宝贝?他问。爷爷说希望你和你的儿孙们永远不要打开,因为那就是太平盛世了。
艾土地举着火把,按马老爷说的程序动作着。洞里有洞有风道。他寻准着位置,用大锤猛地一砸,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显出了。风很大,竟把火把吹灭了。顺着爬进洞中洞,看到里面有几排天然石柜,上面放了瓦当,一块上写“光绪六年封”,另一块写“光绪五年封”。艾土地小心翼翼地撬开柜子,是满眼金色的谷子。他跑到洞口向下面挥手,激动得嗷嗷直叫。
马老爷捧起投下来的谷子轻轻揉搓,捻起几粒放进嘴里咂了一会,说还有米香。望着欢呼的人们,马瑞琪心有忐忑,毕竟不同年份的谷子是有区别的。再次去榆林送米,马老爷要常管家跟艾土地一同前往,嘱咐说这次责任更大,万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常管家说人在米在,我还要把公子带回来。马老爷说但愿如此。山道上腾起的黄尘窜到庄园门口,是警察局张局长驾到。他见堆满马车的粮袋,心里酸酸的,说马家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大户,土匪刚劫走贡米又变出这么多来,实力可不是吹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