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月月让人生气不?跟她千说万说,不能和连福谈恋爱,这人有历史问题,没想到一回国就偷偷把证领了。
所以,等到黄老虎再次走进厂长办公室,感觉房间主人对他的态度缓和了。忽大年居高临下地说:成司令来了电话,表扬长安炮弹在金门炮战中表现神勇,把金门岛的土齐齐松了一遍,把老蒋修了七八年的工事都炸翻了,就连美国第七舰队也害怕炮击,远远躲到射程以外隔岸观火,可以说雪耻了上次登岛的失利。
说完了这些事情,忽大年话锋悠然一转:你看这月月让人生气不?跟她千说万说,不能和连福谈恋爱,这人有历史问题,没想到一回国就偷偷把证领了。黄老虎暗暗吃惊,问:领啥证了?忽大年说:啥证?结婚证啊,都说女大不由娘,更别说妹大不由哥了。黄老虎觉得蹊跷,问:没听说他们领证啊?忽大年一语双关:你那小眼皮就别眨巴了,他们说领了就领了,大不了把结婚证拿过来验一验。黄老虎忙说:结婚证有啥验的?忽大年软中带硬:反正月月已经脱离了要害岗位,以后有碗饭吃就行,这个事还是由你去处理吧?
忽大年明白这件事一旦传开来,黄老虎作为长安主持也不好办,押运管理办法没有明确女的不能去,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他几乎能感觉到黄老虎憋着气从办公室退出去。这家伙一定在想,姜还是老的辣呀,一句话已经领证了,就把大事化小了,又一句已经脱离了要害岗位,就把小事化没了。忽大年对急中生智憋出的点子,有些沾沾自喜。这事说大也大,你还在“以观后效”呢,妹妹出了问题,至少是管教不严,如果上纲上线,可以怀疑你的阶级立场,怀疑你与内控反革命有勾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事说小也小,兄妹之间谁的事谁担,如今讲究自由恋爱,当爹妈的都管不了,当哥的咋能管得住妹妹的交往?
忽大年拿起电话想给妹妹打个招呼,千万要配合一下,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姑娘的嗲声,他这才想起那个号码已经不属于妹妹了。于是,他想了想把赵天叫来,让他一定在第一时间把月月叫过来,说是想叫妹妹回老家去看看叔婶。
果然,忽大年的策划成功了,三天以后忽小月来到保卫科小楼,把那大红字的结婚证一亮,便再也没人议论她女扮男装去押运了。
三十六
也只有三个人知道这张牛皮纸的结婚证是假的。
那天靳子领着小妹走进万寿路婚姻登记室,老战友林香竹扑上来抱住她说,她一直想去找靳子的,今天正想着呢就来了,真是喜出望外哟。原来她解放后从部队转业就分到了街道办事处,这里工作太耗人了,上了班就得在办公室候着,想出去办个事都不行。尤其是粮食定量低,一个月二十七斤半,听说工厂最低定量也在三十斤,她想托靳子把她调进长安继续为首长管保健。
靳子避开话题说:今天我来是有事找你帮忙,想办法给忽大年妹妹办张结婚证吧?林香竹一听满口应承:这有什么难的,我就是干这事的。她见忽小月一个人远远站着,以为男的在外当兵请不来假,这类事经常发生的。
靳子拉过她小声说:这门亲事忽大年就看不上,可他妹妹偏要结,结就结吧,结婚证的日期还要往前提上半个月。林香竹很内行地问:是不是怀上了,结婚证由我写,怎么写都行。靳子摇头说:你只给她写一张,过了这段时间就给你退回来。林香竹纳闷:结婚证哪有领了退回来的,要是过不成了,就得办离婚,可我只管开结婚证,办离婚证不在我手上。靳子就势提醒她:那你就开张假的呗。
林香竹不明白要张假结婚证有啥用,但她知道部队的规矩,首长的事绝对不能打听,那是绝对犯忌讳的,知道多的人最后肯定会倒霉。她想了想,从抽屉翻出一张作废的结婚证说:这张证也是一位军属来登记,写到一半又反悔不办了,正好给你们用。她熟练地用刀片刮去名字,再写上忽小月和连福的名字,然后递给靳子说:我不管你们干啥用,这一本跟真的没两样,就是没有存根底子。
忽小月心烦意乱地站在房外没有说话,她对能否办妥结婚证没有思想准备。可是嫂子不停地在耳边叨叨咕咕:如果没有证,那你和连福同车押运就是通奸犯科,就要被开除回胶东,这般名声要是传出去,这辈子就不好做人了。而且连你哥也会受到牵连,现在他没有结束下放,也没停止以观后效。如果领了结婚证,那你们就是两口子借光押运,尽管不合规矩,却也不违法,要处分也属于工厂内部事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