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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11月15日
一场千年中国社会大变革 一代陕北知识分子大觉醒
长篇小说《大陕北》(连载10)
○ 姬晓东
  “父亲,您不是常教导我说,人活着要学好向善。百姓随时要饿死在自己跟前,我无动于衷的话,还算人吗?”
  “学好向善,要拿你家的学。这些米,早已姓了万。”胡管家气急败坏地跳着,说。
  “伯雄,救人重要,诚信也重要。万公子,请把剩余的米清点一下。至于用去的,给点时间,我会补齐的。”马老爷对万向明说道。
  “用去的算我家的,马老爷您就不用操心了。”万向明连忙表态。
  “二公子,可不能这样,哪有名利都让马家得了的好事。还有,马公子要跟我们一道送米。”胡管家说。“万公子的心意老夫领了,但赈灾是马家的事,我们会补齐的。胡管家,就是你不说,我也会让伯雄跟去的。”“行,相信马老爷说到做到。”胡管家拱手,说。“艾把式,还愣着干甚,清点贡米,上路。”马老爷大声说道。
  大家忙着清点贡米装车,被晾半天的张局长对马老爷说告辞。马瑞琪说老夫拜托张局长转告王县长,灾情当下,人命关天,政府该拿出实际行动,尽快开仓放粮。县长做不了主,就逐级禀告上面。张局长悻悻说着一定转告,心说开仓放粮,那是痴心妄想。
  06
  太阳金黄色的余晖跨过无定河,斜射进河东的米脂城。这座城宋元初建,明清扩建,民国再建,有了“两山围三水、四街串古韵”的构架,形成“凤凰单展翅”的城套城,并且套了三回的巧妙布局。其两山是指俯瞰全城的文屏山和凤凰岭,三水是指环绕全城的西边无定河和东边流金河、饮马河,城里有几百个窑洞院落,更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窑洞城。
  古城东街,有一个石狮子把门、狮子旁又站挎枪警察的大院,大院套了五进院,这是国民党米脂县政府。推开朱漆大门,是高丈余、宽六尺的影壁,壁顶为挑檐翘出的房脊式,用砖脊筒、片瓦、间瓦组合,壁正面是“寿星图”,有行书对联:春归花不落,风静月长明。花鸟鱼虫装饰四周,石刻刀法实在了得。大院也是明五暗四的窑洞院落,里院正窑里,留三七分头、身着中山装的王县长,不停地在踱步,说:“混账话,开仓放粮岂那么容易?”
  “县长,我早看出那老东西是在刁难政府,为自己收买人心。您下令,我把他抓了。”张局长道。“糊涂!米脂是何方圣地?久负盛名的文化县,千年古县。这些乡绅,既能和上面打得火热,又是百姓的主心骨,在他们背后,有理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能会通天。”
  张局长为难地问:“那该咋办?”
  “对愚民来说,三句好话不如揍他一马棒,对乡绅要用这个。”王县长指着张局长的脑袋。说实在的,愚民好糊弄,可在文化底蕴厚重的米脂,百姓都长着脑子,这官真他妈的难当。“张局长,你说马家给榆林城送米?”王县长问着,想着灾年里马氏庄园还有那么多粮食,说明财主家是有余粮的,米脂有那么多地主,顿时心生一个主意……
  “嗒嗒嗒嗒”的马蹄声在回响,向北急行的车队,在尘土飞扬的路上,煽起不离不弃的“土龙”。穿梭在“土龙”中的麻雀,撵得气喘吁吁,捡拾车上撒落的米粒,它们时而收起双翼飞扑下来,啄了米后又扑腾起翅膀追赶。车队过了无定河的下盐湾湿地,又行几袋烟的工夫,进入了黄澄澄起伏的沙丘中。越往北走,沙丘越大而连绵,路也难走,车轮时不时陷进风抡起的一堆堆沙子中。
  毛乌素沙漠四至分明,这里是沙漠的南缘。沙子用摧枯拉朽的洪荒之力,从蒙古一路南下,在榆林城附近展开殊死较量后元气大伤,苟延残喘地继续南下,终于躺平在鱼河堡一带,再无驰骋千里的斗志。
  “马公子,你看那边!”万向明指着光秃秃的无定河西岸,说。
  逆着西斜的太阳,刚还湛蓝的天空,这会儿被映出五彩斑斓的晚霞和河岸的大剪影。
  “那是北宋与西夏的古战场,当年双方投入五六十万兵力,直杀得鲜血染红了无定河,就有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的诗句。”万向明兴致勃勃说道,指手画脚的架势,仿佛自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马伯雄虽然对地理历史不感兴趣,也知“可怜无定河边骨”是唐人所写,比北宋要早几百年。他不想驳万向明的面子。短短半天的旅途,从天文到地理,从政治到经济,万向明一直在侃侃而谈。“他们要去哪儿?”马伯雄打住无定河的话题,指着前面衣衫褴褛的人流,问。
  “这——胡管家知道不?”万向明问胡管家。“都是逃往蒙地的。从这往西,过无定河不远,就是蒙人的地界。”逃荒又成万向明的新话题,他说:“马公子赈灾时,我想起一句古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赈灾的义举,真是令我感动。”“万公子过奖了,我是尽点绵薄之力,还半途而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