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时光,不是谁想有就有的,也不是谁想有多长就有多长的。
古人七十致仕,白居易曾有诗作。然人在仕途,岗位迥异,加上机缘巧合,千差万别自古已然。从业在岗,囿于时间有限和生存压力,加上无谓应酬,杂事缠身,以致学问生涩,爱好搁浅,亲人疏远,更有未尽责任,未了夙愿,未展宏图,竟须在退休之后赓续完成,但量力而行的原则无出其右,至于身体透支的情况无论如何是不宜频繁了。一句话,要想天长日久,要想生活得有滋有味,那就让退休时光慢慢地流淌吧。
师友徐志刚著文《淘书记》,说他周末随着郝振宇先生去八仙庵旧书市淘书,从西头转到东头,又折回来,从北边往南边转。很快地,就从早上不到7点,转到了9点多。他提示郝先生:“都9点多了,不行咱回吧,早点回去,吃了饭还不得再休息一下,下午还要参加省图搞的对话活动呢。”郝先生说:“不急,前面还有书摊咱还没去,那个摊子上经常会有些冷门旧书。”如此两人踅摸一阵,徐友竟淘到了他的已故领导、老师郭匡燮的散文集《野花凄迷》,此书乃1990年代初期出版,郭先生曾签赠于他,不知何故居然给弄丢了,今日遇见,如获至宝,一下缓解了他对郭先生的内疚之情,也完成了重新拥有这本书的心愿。应该说,师友徐的喜出望外,缘于郝振宇先生的“不急”。
“不急”正是退休慢生活,从容而别致,悠闲而自在。
《周易·颐卦》专讲颐养,退休生活正好参考。《颐卦》的卦画宛如一个人大张着嘴,在不停地咀嚼食物。民以食为天,吃饭是为着活着,这便是最基础的颐养了。故卦辞说:“贞吉。观颐,自求口实。”直译是,卜到此卦很吉祥。你看这个卦象,让你自己动口,吃好喝好。此言有理,假如一个人滴水不进粒米不沾,那恐怕是三天两晌的事了,还谈什么颐养!结合退休话题,上面的卦辞还可意译为:赶上了退休时光,委实难能可贵。您看这退休生活,活到老,学到老,干到老,求人不如求自己,首要的是求得口福,能吃就能干,真正的好胃口可不是胡谝,自然不能山吃海喝,免得病从口入不是。
《颐卦》还发明了一个著名成语“虎视眈眈”。原文(六四爻辞)是:“颠颐吉。虎视眈眈,其欲逐逐,无咎。”这是说,求养于下符合人伦常理,吉祥着呢。您要像老虎一样紧盯着猎物,执着地追着不放,这自然是没错的,没有人去怪怨您。这提示我们一些退休老人,一定要大旗不倒,更要保护好自己的牙齿,可别等晚辈满碟子满碗端上时,却在叹息:“有锅盔没牙啦。”
如果从八卦演绎的角度看,《颐卦》的卦象则由表示震动的雷(下卦,主卦)和代表静止的山(上卦,客卦)组成,意为动静结合,劳逸结合。动是行动起来,生命在于运动,不萎靡,不颓废,做自己想做而又能做的事情;静是修心养性,心安则静,不强求,不贪婪,懂得适可而止。劳即劳动,劳动最光荣,始终保持一个普通劳动者的本色;逸是休养生息,豁达乐观而惬意的生活。动静结合、劳逸结合,正体现着《颐卦》所描述的“养正则吉”(彖辞),即遵循自然规律,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此颐养天年,颇为吉祥。
陕西省职工作协主席周养俊退休10年来,平均每年著书一本,他的退休生活充实而愉快。他关注家庭,关爱亲人,他写祖父母,写父母亲,写奶妈奶爸,其中《奶妈》获得全国散文大奖;他关注农民工,为基层劳动者呐喊,著有长篇小说《雀儿》,并获陕西省五一文艺奖;他关注家乡,关爱同学乡友,著有诗集《故乡的云》、长篇小说《浐河岸边》;他关注左邻右舍,梳理家长里短,著散文集《大院往事》;他回顾工作,多有触动,浮想联翩,著长篇小说《大山深处的回响》;他观照自己,有感而发,遂有随笔《人生自有来处》(丝路新散文荣誉奖)、诗集《庚子诗签》《壬寅抒怀》;他褒掖后学,栽培新人,对他们作品写序的邀请素来是“有求必应,分文不取”,并积极参加这些作品的座谈会、分享会,勉励年轻人茁壮成长。
中青年文学评论家任葆华教授在《关于散文写作的几点思考》中,首先提到“散文是一种慢艺术”,并强调说,“慢不仅是一种心境,更是一种生活态度”。文以载道,退休时光也是慢艺术的一种呈现。
退休慢生活,利他而不争。退休时光,弥足珍贵,颐之时大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