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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3年09月15日
永远的思念
○ 李岁劳
  父亲走时面容安详、神态平静,就像他老人家生前面对坎坷或喜悦时的状态,山一样的泰然自若,水一般的包容万物。父亲的一生为人宽厚仁爱,善良本分,襟怀坦荡,闻名乡里,有口皆碑。父亲的一生含辛茹苦,不屈不挠,不向任何困难低头,生活的苦涩如果是三分,父亲却吃了十分……上世纪70年代末我刚刚记事,那是家中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姊妹六个加上体弱多病的母亲和年迈的奶奶,家里人多劳动力少,只有父亲和大姐挣工分,全家人糊口问题成了父亲最重的任务。虽然凭着一双勤劳的双手和瘦弱坚强的脊梁支撑着,但家里粮食还是经常青黄不接。父亲只能放下面子,甚至放下尊严借完东家借西家,最终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父亲晚年时常提起当年接济我们的乡邻,教育我们永远不能忘记对我们全家有恩的人,以后不管穷与富都要珍惜粮食,绝不能浪费粮食。随着两个姐姐相继出嫁,三个哥哥也慢慢长大成人,家里基本解决了吃饭问题,为儿子们批宅基地盖房子又成了父亲的心头事,一遍遍地诉困难,一次次地交申请,一趟趟地办手续,铆足了劲不放松、不停歇,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无助、白眼和讥讽后,最终我们兄弟四人都有了各自的宅基地,这也是父亲一生觉得最欣慰和自豪的事。刚刚办完宅基地手续,大哥已经到了订婚的年龄,父亲和世界上所有父母一样,给儿子们娶媳妇就成了头等大事,三个哥哥年龄相差不大,平均三到五年就要进门一个儿媳妇。记忆中每到距哥哥们婚期两三个月的时候,有集的日子父亲就会带上我们兄弟四人拉上架子车去县城置办婚事用品。等到我结婚时,父亲已经70岁了,当时置办婚事用的东西已经可以一站式完成,但父亲还是坚持用他的方式,骑上自行车每天上街买一点,也许他觉得这是他作为父亲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必须由他独立完成才行。
  1994年12月我参军入伍,其实我知道父亲心里是不愿意让我去当兵的,最终之所以没有反对,是因为他觉得当兵可能是我当时唯一的出路和最后的机会。
  2001年,当我拿着乌鲁木齐陆军学院的入学通知书给父亲看时,他没有说一句话,面部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很平静地反复看着就是迟迟不交给我,没有我想象中的喜悦场面,但我知道父亲这个时候是很开心的。后来三哥在一次电话中告诉我,父亲看了我的军校入学通知书,精气神一下子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当兵后每次休假,父亲总是反复问我的到假日期,总是要求我提前归队,经常说家里再大的事也不能影响部队的工作。但到我的几个侄子和外甥结婚时,父亲一反常态地要求我一定要回来参加婚礼,我清楚这是因为他怕被村里人认为我们姊妹不睦,怕乡邻笑话,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对孙辈的爱更真更深。
  我当兵20多年父亲一直没有去过部队,我明白他老人家借口家里事多离不开,其实是怕影响我的工作,担心到部队会给我造成不好的影响。第一次去部队是在我儿子出生后快满月时,父亲到部队来了短短的三天。当父亲用自己饱经沧桑的大手握住自己孙子稚嫩柔软的小手时,虽然他们年龄相差74岁,但我清楚这承载了三代人的血脉亲情,当时的画面既平实又温暖。
  2015年9月,因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全国放假三天,我和媳妇想邀请父亲和母亲到西安转转,开始他怎么都不愿意来,我只能对他说:嘟嘟(我儿子小名)才开学三天,如果你们不来西安我们就回凤翔老家,但这样就会影响孩子的学习。听我这样说,父亲才勉强同意来了西安三天。
  我一直在部队工作,春节单位要战备值班,能回家过年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回家过年,记忆中都是父亲带着我们办年货、贴春联。今年当大哥带着我们把蓝色的春联贴上后,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以前休假回家外出,晚上不管回来得多晚,每次父亲都会在村子路口等我。记得有一次和战友聚会返回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当我在村口看到父亲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有点微驼的身影,踉踉跄跄朝我回来的方向张望时,我感到既温暖又内疚。但现在晚上回家,再也见不到父亲等我的身影。每当这时我就禁不住泪如雨下,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愿:如果有来世,我还做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