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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3年05月26日
槐林五月漾琼花
○ 任静
  五一陪家人出外游玩。途经王宿里山时,循着一缕槐香,看到一片槐林郁郁葱葱,一树树槐花枝条垂吊着一穗穗嫩白沁香的槐花。扑鼻甜香味由远及近,沁人心脾,吸引我们停下车去采摘。母亲和妹妹、弟媳纷纷散入槐林中,有的摘槐花,有的拍小视频,有的喜得引吭高歌。由于穿了长纱裙不方便在槐林和荆棘衰草中穿梭,我只能立于林子一旁静静地凝视着那热闹的采摘场面。
  我信手拈起一穗槐花附在鼻下轻嗅,一缕鲜嫩清新的香味,沁人心脾,眼前恍惚浮现出远去的幼时那段槐花飘香的岁月。
  每当临近初夏,村庄里便整日弥漫着槐花浓郁的香味。清晨,晨曦初照,满树浓密的槐叶,缀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绽开的串串花穗,白嫩柔软光滑,绿叶与白花相互点缀映衬,相得益彰。一股微风吹来,嫩白细碎的槐花,骤然间掉落下来,刹那间,那浓郁的香味直沁入心脾肺腑,让人似醉非醉,飘然若仙。
  槐树下立着采摘槐花的妇女儿童,他们挎着篮子,举着挠钩,欢快的喧闹声像一串喜悦的音符升上了高高的云端。千万别小看这小小如米粒般的槐花,在过去物质极度匮乏的岁月,它成了我们口中的美味,并帮许多人家度过了艰难的荒年。儿时,我家姐妹多,父亲工资又低,由于家里没有壮劳力,在生产队分的口粮也极其有限,母亲操持一家大小五六口人的吃喝,因此愁苦得经常为一日三餐唉声叹气。我们现在是难以想象当年缺衣少食所带给母亲的焦虑。在记忆中,有一位省城的亲戚突然光临寒舍,锅里的水烧得翻滚着气泡,母亲却不知道下锅的米在哪里,她坐在灶前的小凳上发呆,临了才像下定决心似的端着小盆向邻居家走去。那时候能饱餐一顿大肉包子,就是村里孩子们最大的理想。为了能填饱肚子,我们的饭桌上常常断不了荠荠菜、苦菜、苜蓿、榆钱、槐花等众多野菜野花的身影,可以说大自然就是我们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乐园。
  等香椿和榆钱相继凋谢后,四月槐又开始吐蕊绽放了。每当槐花飘香时,一放学回家,母亲就让我和妹妹跟着邻家的两个小姑姑结伴去采摘槐花。距离我们近处的槐花已被村里人捋了个精光,我们便去很远的地方,在阳坡上选好了槐花最稠密的一片槐林。一到树下,两个姑姑就迫不及待脱下鞋子,也不怕树叶下竖立着一根根钢针般的荆针扎破赤脚丫子,“噌噌”几下就爬到了树梢上。不一会儿,手臂弯里的柠条篮子就像变戏法似的冒尖了。我和妹妹不会爬树,只能站在槐树底下,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去够那些婆娑下来的枝条。但是与高大的槐树相比,我们的个头实在是太矮小了。我俩眼巴巴地望着两个姑姑像猴子一样已经迅速攀爬到树梢上晃晃悠悠,心里既羡慕又眼气,但是很无奈,只好央求她们掰几枝稠密的槐枝扔下来。
  母亲把槐花淘洗干净,拌上些杂和面,放在锅里蒸。等大铁锅里终于不断地飘溢出了悠悠的槐花麦饭香味后,就听到了母亲的呼唤。我们每人盛上一碗槐花麦饭,浇上酸辣香的蘸汁,大快朵颐。其实拌了杂和面的槐花麦饭口感极其粗粝,甚至还有点拉嗓子,但由于饥饿的缘故吧,我们总觉得那时节吃过的槐花麦饭又香又甜,是不可替代的一道美味。
  母亲和妹妹们依然在那片槐林中流连忘返。我手拈那穗雪白的槐花,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蓦地从心底幽幽升起,身在王宿里山间,心思早已飞回了距此不足百公里处的山村故园。自从搬离那个遥远的小山村后,我常常情不自禁想念故乡的小山村,思念浓浓的乡音。多少个暗夜里,总会梦见儿时那一树树飘着浓郁花香的老槐树,令人魂牵梦萦的老槐树上总有两个调皮的姑姑在树梢上晃悠,她们垂挂在臂弯里的篮子,雪白的槐花早已冒了尖。而梳着羊角小辫的妹妹和我总是仰着脸,满含期待地朝那一穗穗素白雅致的花朵仰望着。
  童年那个采摘槐花的场景,停驻在我的记忆深处,像一幅暖色的水墨画,多少年之后,总在我视野的边缘朦朦胧胧地垂挂,槐树枝头的一穗穗花儿,像玉树琼花一样纷然落下,一夜,一夜,芬芳了我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