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总是整夜的梦。
昨晚再一次梦见了奶奶。
梦里的老人依旧是全白的头发,向后整齐地梳着,依然是清淡的样子看着我,微笑很浅,却让我想拥抱。
2009年的3月奶奶摔了一跤,5月13日去世。父亲虽然是医生,却依然无能为力。
那天清晨我在一阵无来由的狂咳中醒来,神游天外。没一会儿妈妈的电话就打来,说奶奶十分钟前走了。安
静沉默,抽泣声在电话里回荡着。
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家里的长辈说可以看看奶奶,但是不能把眼泪滴到老人身上。
奶奶安静地躺着,白发和肤色成为一体。和平时睡着唯一的差别,就是暗花的寿衣平整地包裹着她。无声地不知所措地流泪,总感觉有一双手一直在摸我的头发,抬眼,只有白色的幔布围挡在四周。长辈把我拉出那个小小的隔间,然后在长者的指导下穿孝服,上香,跪拜。因为是长孙,所以很多需要孙辈的流程都是我来。我是一个呆滞的木头人,无思想,无意识,泪不停,心很疼。
五月初的天不是很热。晚上守灵,有微微的风一直吹着,看着漆黑的夜,竟然没有了害怕。从小就是胆小的孩子,可那样的深夜却没有恐惧侵扰我。那一夜微闪的烛火,轻飘的檀香,都在提醒我,奶奶从此和我在两个世界。
这是我第一次遭遇亲人的去世,那是最疼爱我的人。
三天的时间,我们捧回的是一个小盒子,奶奶和无数故去的人一样,只留下这些给还在这个空间的亲人。每次的祭奠,火光里我总是期望奶奶能听见我们说的话,也能收到我的惦念。
这十多年的时光里,奶奶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入我梦里,会从衣兜里拿出吃的,会在路边等我放学,会在阳光里冲我微笑。而我因为这样的梦更相信生灵只是变换不同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间,爱不熄,魂不止。
年轻的时候读《庄子》,留恋他的浪漫与逍遥,现在更深的感触是对任何事情的坦然和不执着。“既知其来去之适然,则来亦不足为乐,去亦不足为哀”,这不是无情吧。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总是对生命抱着长生久视的企图心,总是期望自己喜欢的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若尽是如此,那就没有悲欢,也没有离合,无忧亦无喜。
又是一年雨纷纷的节气,造物主总是以这样的方式让我们明白,眼睛可以容下世间万物,却在此时容不下眼泪。我仰头看天,没人能分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梦蝶的庄周这样说生死,肉体以物质展现,灵魂以精神彰显,能让我们肉体安然就是那轻如微风的精神世界。最近看《西藏生死书》,最深的感触就是死是必然,但是在前往死亡的途中,我们怎么能更好地灵魂有所归处,而不因物质的纠缠让自己无处安放。
在这个怀念的日子里,我很感谢那样的梦,让我知道我曾怎么被爱过。那些温暖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