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韦曲南街樊家十字往东南方向行进,途经杨虎城将军陵园及其所在地双竹村、长安一中及其所在地四府村、长安师范附小及其所在地局连村,大约半个小时,到达西安蝴蝶手表厂。
西安蝴蝶手表厂简称蝴蝶表厂,隶属于西安市轻工业局。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生产的“蝴蝶牌”手表,是当时西安的一张名片,市场上供不应求。当时有专门的239路公交专线,从西安南门到蝴蝶表厂往返。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西安市精密零件厂与蝴蝶手表厂合并,我的二挑担张秦龙兄和二姐张晓玲及其女儿,便从原单位所在的沣峪口搬到了表厂,被分配住到了1号家属楼1单元1号。这1-1-1号是该楼的最南端,单元门朝东,窗户前有一个小院。
小院的南面,是工厂的外墙,原本是个无人打理的角落,时常堆放着一些被弃的废物,旁边还有一个垃圾点。夏日,蚊蝇乱飞,除了扔垃圾,谁也不想在那停留、观瞻。
秦龙兄祖籍山东济南,出生在陕西西安,生年又为壬辰,故名“秦龙”;又娶了陕西长安的媳妇晓玲姐,二人共饮黄河水,同受儒文化熏陶,故均具豪放大度、吃苦耐劳、热情好客而又怀仁善施的性格特征。
自从秦龙兄搬到那以后,在他和晓玲姐的辛勤打理下,那个角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被弃的废物被处置,垃圾点被移走,墙根处长出了绿黄相间的迎春花,旁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里面种植着仙人掌、仙人球、君子兰、月季、芍药、牡丹、菊花等。
秦龙兄在小院的上空拉了几道铁丝,使其成为一个爬藤架。藤架遮阳护阴,每到夏秋,藤架上悬吊的一个个葫芦、丝瓜等,令人叹羡不已,禁不住想用手触摸。而地上,时常放着几个板凳,还有一个藤椅,以供茶饮、聚谈。昔日不被人理睬的角落成了邻居和工友们时常伫立、谝闲的小院。
在小院西侧靠近窗台的地面上,放着两个喂养几只野猫的碗,一个放食,一个盛水。那几只猫时常以此为家,饿了,便在窗外喵喵地叫;饱了,则蹲在地上或窗台上打瞌睡。
随着电子产品的出现和兴盛,传统的机械手表一时受到冲击,工厂举步维艰。但是,秦龙兄依靠自己精良的技艺和厚道的品德以及积攒的人脉关系,和户县一农民兄弟在其家乡另起炉灶,办起了民营鸡用饮水器厂,生产销售两旺,而且常年不衰,使自己的家庭保持了较好的生活水准。
尽管单位不景气,水电自购,但每年过年,秦龙兄都要在单元楼口,悬挂两个大红灯笼,既为增添喜气,亦为同楼人上下楼梯照亮楼道,照亮前行的路。
2004年冬,秦龙兄和晓玲姐与另外几个朋友在云南旅游,我因患胆结石需要住院手术,而爱人出国医疗援外,女儿正上高中,无奈给秦龙兄打电话。秦龙兄接到我电话后,立即终止旅游,为了不让晓玲姐担心,说他坐火车,实则乘飞机赶回西安。住院期间,秦龙兄和二姐日日到医院给我送饭,秦龙兄还给我说:“小蔡,你安心养病,钱的事你甭熬煎!”出院后,我又直接到他家住了20天,直到大年三十。在他家,秦龙兄和二姐每日想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补充营养;隔天叫厂卫生所的常大夫来家给我换药消毒。晚上,秦龙兄给我开水调温,帮我洗澡。
2005年秋,爱人回国;次年,女儿考上了大学;四年后,女儿毕业,参加了工作。随着境况的好转,我们也买了车。逢年过节或周末闲暇,我们便会电话相约,开车去二姐家。
每次我到时,因为事先电话联系,秦龙兄都会早早地站在他家门口的小院等我。若小院有别的车,他会指挥我倒车、停车;若小院无车,我就直接把车开到藤架下。这时,秦龙兄就会把他的塑料软管从卫生间接上水龙头,然后拉出来,帮我冲车洗尘。
2010年,外甥女从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报考公务员,被录取到广州工作。外甥女结婚后,二哥二姐也便搬去了广州居住。嗣后,他们便很少在长安居住,我们也便去得少了。
2015年正月,秦龙兄在广州住院病危,我和爱人前去探望,不料返回的次日,即接到他仙逝的噩耗。我因为开学在即,不能再次前往,只有爱人和女儿飞赴广州为之送别;2020年,还是正月,晓玲姐因罹患恶疾,复发不愈,亦在广州仙逝。此时因为新冠疫情正凶,全国封控,不能前往送别,聊以安慰的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和爱人曾和二姐视频通话。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如今,一晃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就过去了,但那个我曾经去过无数次,而今又多年不曾去过,今后也可能不会再去的温馨小院,连同营造它的主人,至今让我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