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带着妈妈为我做的黑棉袄,开始了知青上山下乡的生活。1969年春节前,关中地区下了一场大雪。我从插队的岐山县曹家公社四塬五队踏着厚厚的积雪,下了塬走到渭河边,踩着搭在结满冰凌的河床上的浮桥,顶着瑟瑟的寒风,走到蔡家坡车站,坐上东去的列车,回到了杨陵。
一下火车,看到父亲站在站台上来接我,热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回到家里,为了给我治长时间的咳嗽,母亲天天把艾叶碾碎和成面糊,煎熟了给我吃,几天后居然好了。
过年是我们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大哥从702厂回来了,二哥从陕南略阳回来了,大嫂刚生了小民,我们家有了第三代。在家里我们吹起笛子,拉起二胡,跳起了“忠字舞”,一人一个节目,我们分别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的金山上》《远飞的大雁》《金瓶似的小山》。爸爸妈妈为我们忆苦思甜讲家史,让我们记住过去,努力工作学习,做对国家有用的人才。
下乡插队3年后我招工进了凤县的研究所,单位要过革命化的春节不能回家,学工连结束后我分到北京12所实习,学徒期间也不能回家。终于等到1974年的春节,我才从北京回到杨陵。这时候因为修陇海铁路复线,我们家已经从道南街搬到了车站东头的铁路公房。
从开始恋爱到结婚,到有了宝贝女儿之后,每年的春节除了在自己的家里和家人团聚外,又多了一个新的去处,那就是宝成线上、嘉陵江边的山城略阳——爱人碧芳的家。
每年的大年初二,我们就乘上南下的列车,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旅程,到达略阳火车站一分会(后搬到四分会)家属院里。这里是另一番快乐的小天地,岳父母和弟弟妹妹们,对我们的到来表示出了四川人特有的热情和真诚。
在略阳过年,每顿饭都离不开酒和肉。麻辣鲜香的鸡肉、腊肉炒魔芋、用糯米粉蒸出来的粉蒸肉、夹着甜香豆沙的夹沙肉、用盐菜垫底做出来的梅菜扣肉、红烧鱼、麻辣兔,就连凉拌的菠菜粉条,都有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好吃极了。一家人围在圆桌上,桌子上摆满了麻辣鲜香的川菜,频频举杯中,我也逐渐学会了喝酒。
春节期间的早餐,这里的习俗和我老家不一样,不是吃饺子,而是煮元宵吃。碧芳告诉我,腊月里家里就把糯米泡过以后磨成元宵粉,然后把黑芝麻、花生米、核桃仁炒熟后捣碎,把晒干的橘皮也炒一下碾碎,然后将炼好的猪油、红糖等和在一起,搅拌均匀做成元宵馅,这样包出来的元宵才好吃呢。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元宵,轻轻地咬上一口,又甜又香又糯。
闲暇之余,我们一起到古兴州城里体验陕南山城的风情民俗,到灵岩寺去看千年的古柏、“陕南小碑林”的精湛石刻。据记载,当年武则天曾从利州(广元)坐船到这里游览。徜徉在这青山绿水间,遥望嘉陵江水在脚下潺潺流过,对面的宝成铁路线上不时有列车通过,清脆的汽笛声在山谷中回响,如画的陕南风光尽收眼底。
时光知味、岁月流芳。有句话说得好:“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父母亲、岳父母相继去世后,回家过年便成了铭刻在脑海里永远抹不去的记忆。我们的家也成了自己孩子过年的安乐窝,该我们忙着采购、为孩子回来过年做各种各样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