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岳父的血压一直偏高,就借妻子探亲回疆之际把岳父从石河子请到了西安。
岳父来后就住在了小姨子家。我就给妻子建议,让她就不要来回跑了,在那边全力以赴照顾好老爷子。果然,在两姊妹的精心照顾下,岳父的血压很快就降下来了,身体状态又回到了从前,我还专门给岳父拿了一刀宣纸、笔墨颜料,因为岳父是个画家,他的作品经常登上《石河子日报》等报刊媒体。我给他说,等4月份,春意盎然的时候,给他办一个书画展。
可是,2022年11月的一天,老爷子突然得了一种病,就是右手总是不听使唤地来回舞动着。赶紧把老爷子送到医院,才知是得了一种舞蹈症。打了几天针,老爷子恢复得特别好。唯一的是那段时间岳父的睡眠不好。一个朋友知道后,拿来了据说是当今最好的安眠药。岳父吃上了安眠药,晚上能安静地睡觉了,这让我很欣慰。
12月4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岳父,老爷子的精神很好,手也不是频繁地抖动了,他背着手站在窗户前静静地遥望远方。我走到他跟前,笑道:“爸,等天气暖和了,我陪你去一趟书院门、碑林,那是书画家们的圣地。”老爷子笑着频频点头。我想等春天来了,一定陪老爷子转转大西安。
不承想岳父突发高烧,吃了药降了体温,还以为很快就好了,谁知12月12日早上我刚上班,我的手机响了,是妻子打来的,告诉我,老爷子不行了。我连忙往小姨子家赶,等到时老人已经走了。
12月14日,我们送走了老爷子。火化后,我和大舅哥还有两个朋友一起以极其恭敬的心收敛了老爷子的骨灰,在这里没有恐惧,唯有对所有逝者的敬意。
我和岳父相识三十多年了,但在一起相处的日子很少。岳父是一个少言寡语、不善言谈的人,自然,我们之间交流得更少。对老岳父的了解大多都是从妻子那里知道的。那年,小姨子家的新房装修好了,岳父也从新疆过来住了几天。临走时,他把他写的回忆录给了我。我这才对老岳父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他15岁时,因为饥饿离开了他的家乡甘肃临夏前往新疆,那时的他年少不懂事,听人家说新疆需要人,就一路西撞东碰地来到了石河子,最后在兵团扎下了根。老爷子朴实善良,工作认真,很快就入了党。最让他自豪的是,在他们四百多人的营队里要挑选两个人出去学习开车,他竟是其中一个,很早就握上了方向盘。他在回忆录中还写道,他开车外出时,曾在湍急的河流中救过落水的孩子,还搭救过摔伤腰的老人。一生做好事不留名,默默行善,是单位多年的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员。后来,在一次开车给试验田喷洒农药时,因为工作太投入,也没有及时休息,竟农药中毒连续昏迷好几天。
我和老爷子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我的缺点他没有看到,所以给他留下的印象比较好。我也画画,懂得一个画家的心态,他每次来我家的时候,我都提前把他的画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为了让老岳父高兴,我还时不时地给老爷子一千元,悄悄告诉他,这是我卖他的画挣来的,这让老岳父很有成就感。只是后来妻子知道了,不让我再这样做了,说老爷子手里只要有钱就会乱花,乱送。现在想来我特别后悔,也很遗憾,几千块能给老人带来欢乐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啊。岳父有个爱好就是抽烟,妻子因担心他的健康特别反对,但我想老爷子就这一个爱好,就偷偷地给他买烟。为此,总被妻子埋怨。岳父走后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看到我给他的一条烟他只打开了一包,还没抽几支,这让我心里特别难受。妻子还告诉我一件事,说这次去新疆老爷子家里,她在打扫家里的卫生时,在一个笔记本里发现了几张别人的借条,她问老爷子这些人是谁,老岳父拿过来,一句话都没说,全部撕了。
岳父走了,在2022年最后的这个冬天,他就如一片落叶,来得无声无息,走得安安静静,我很难过,那年,父亲走后,我还有一个岳父,我还可以随时叫声爸爸,可是,2022年12月12日,我再也没有爸爸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