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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3年01月30日
春节琐忆
○ 紫芒果
  春节是很让人期待的。这种期待,从除夕前夜开始,让人睡不着。
  盼望着春节快一点来,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起来一次又一次地看夜空,点缀的漫天繁星始终不变暗,那一轮月亮怎么也不落下。终于挨不住,困得眼皮子粘住,恍恍惚惚睡着。再一睁眼,已经是除夕,家里的人早早地都忙忙碌碌,着手准备年夜饭。
  赶紧爬起来到水池边洗漱,爷爷正在杀鱼,凑到跟前,倒不是要帮忙,而是紧盯着爷爷掏鱼肚子,等的是那鼓鼓的鱼泡,一见扔出来,马上抢捡起来,嘴角的牙膏沫随手一抹,蹑手蹑脚地走到其他人背后,快速地往地上一放,狠狠一脚踩上去,顿时发出“砰”的一声响,看到那些被惊得喊叫的人,当即乐滋滋地笑着跑开。
  方桌拉出来,摆到家神前,各种平时不常见的吃食,都盘盘碟碟的摆满一桌子,看得眼馋,却不能动。最惹眼的是供奉在中央的那一盘,那一整颗猪头嘴里叼的那条猪尾巴,趁其他人一个不注意,悄悄地扯出来,把中间的一段啃上几口,再塞回猪嘴里。不等再对其他菜肴下手,爷爷在外面喊,“谁来放炮”,赶紧扯了一根点燃的香就冲出去,抢过爷爷手里的一挂鞭炮,却被爷爷一巴掌打到屁股上:又偷吃猪尾巴!还想狡辩几句,爷爷伸手过来,轻轻擦掉嘴角的油渍。
  把鞭炮点燃,噼里啪啦地一放,烧纸磕头后,就可以上桌吃饭,这时要将之前摆出来的米饭倒回锅里,重新盛饭。问爷爷原因,爷爷说之前的饭都被老祖宗吃过了,过世的人是没有下巴的,一边吃一边漏,老祖宗们吃过的饭,要回锅返阳一下再吃。吃饭的时候,供奉的猪头会撤下去,爷爷会专门把那条被啃过的猪尾巴放我碗里,但我却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想吃,甚至对满桌美味佳肴,也没那么强烈的想法,心里牵挂的是刚才放鞭炮时,掉下的那些还没炸的炮仗。
  守岁的时候,奶奶会煮上一锅长菜,热气腾腾的酸香雾气弥漫里,听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家里的长辈开始发压岁钱,一封封的红包揣到兜里,手捏得热热的。回到房间,躲到被子里,拧亮手电筒,一封封打开,把里面的钱归拢成厚厚一叠,一遍遍地数,盘算着那些平时买不起的东西,这时都可以拿下,就觉得十分充实。
  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被鞭炮声吵醒,先吃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吃的时候不能太快,倒不是因为烫,而是汤圆里被塞了硬币,谁吃出来,预兆着一年的好运。吃完汤圆,迫不及待地出门,兜里揣着捡的那些没炸的鞭炮,一路点燃放响,朝着最近的集市赶去。沿路会合上一群从家里出来的小孩,沿路会有很多临时的地摊,卖各种玩具,塑料刀剑、推推车、四轮鸭子、铁皮青蛙……大多数都是拧紧发条,一放开就会往前走或者蹦跶的东西;还有些用电池的音乐盒、闪光灯球之类;最让我喜欢的,还是各种各样的炮仗和一把把大大小小的塑料枪。
  买上几盒摔炮和擦炮,摔炮的玩法是取在手中,远远地狠狠摔到其他小孩的脚下,“啪!”一声响,被惊到的人立即反击,也是几颗扔过来,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落到别人脚下,顿时引发一阵乱战,你来我往地摔着。你追我赶地跑到河边,都停手下来,从旁边抠一块湿泥巴,将擦炮包裹其中,一擦点燃后,迅速扔到河里,咕嘟嘟地冒起一串串白色的烟泡泡,很快就听到水底传来沉闷的一声爆响,跟过来的人也都纷纷出手,伴随着一阵密集轰炸,一些小鱼就翻白肚漂起来,这时买了塑料枪的孩子,就会装好子弹朝那些鱼射击。
  就这么一番打闹嬉戏着,赶到集市,一眼看去,套圈的、打气球的、卖麻花的……还有各种看起来很简陋放着沙哑音乐的摇摇车、旋转木马等等,挤挤攘攘的全是人,非常热闹,其中人最多的地方,肯定是剪粉摊子。
  天气还冷,但大家都热腾腾地围在摊子边,“多放辣子”的喊声此起彼伏,一条条手臂粗细,里面裹着豆芽、炒黄豆、香菜等辅料的裹剪粉送到手里,可以直接抱着啃吃;讲究些的会坐到桌边,端着一碗碗辣油红亮的剪粉大快朵颐。
  对于春节的期待,不会具体到某一件东西上,而是这一切的集合,那种热热闹闹的氛围,充满着烟火气,洋溢着欢乐,让心里充斥一股踏实的劲,没有焦虑,只有满足。
  现在再一回想,会发现那些期待的东西,其实并没有多有趣,只是那时的无忧无虑,让这所有的事物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光,那种美好,等到明白有多么宝贵,真正舍不得的时候,已经彻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