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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5版
发布日期:2023年01月11日
雪地烤红薯
○ 李杰
  下雪的时候,不吃点什么,总会觉得差点意思。比较有意境的会约上三五知己,找处窗明屋暖的所在,上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烫一壶陈年的老黄酒,外面是漫天大雪的严冬,里面是热意溢满的仲夏,吃一口肉,喝一盏酒,人生的圆满,就是如此了。
  只是这种雅致,大多数人只听过看过,没亲身经历过。有那么三五知己可以约的时候,要么时间不对,没有雪;要么锅里没肉、桌上没酒;等到也有落雪,锅里有肉、桌上有酒,那三五知己却约不上了。
  倒是记得一次很暖和的经历,那会刚从南方到北方来上学,快放寒假的时候,外面纷纷扬扬地下起雪,还上着课就很激动,回到宿舍也是兴奋不已,寝室里两个关系很好的同学,表现淡定,他们都是从宝鸡来的,年年都能见到下雪,并不觉得稀奇。
  一晚上没怎么睡,第二天一起来,趴窗边往外看,白茫茫的一片,那高兴的心情真是没法形容。同寝室的大部分是北方人,当天逢周六,一个个都还在被子里,听到说外面的雪况,也多没有起来的想法。
  哎,这样好的雪,都不出去玩,岂不可惜。床上的室友,好几个都连连摇头,表示没什么玩的,还冷,这天气,裹被子睡觉最舒服。那两个宝鸡的同学,听出我话里那种按捺不住的心情,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我下楼玩雪。外面已经有好些人在雪里撒欢,有带了桶盆下来堆雪人的,有找各种角度拍照的,一开始还都规规矩矩,也不知道谁先开了个头,扔出第一个雪球,很快就引得大家都开始打雪仗。打雪仗就像滚雪球,一开始是几个关系近的人互相扔,逐渐扩散出去,认不认识的都开始互相扔,战况继续蔓延,就会逐渐分成两拨开始集团作战,你来我往的,大喊大叫,雪尘溅起。一番激战下来,一头一身的雪,累得很,也高兴得很。
  学校的旁边是清凉山,两个同寝室的同学,扯着我离开,往山里走,人越来越少,过了清凉寺后,就看不到什么人,连片的田地上,空空旷旷的,放眼看去,非常舒服,那一块块没人打扰过的白,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把天地连成一色。
  三个人就在这白色的田野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发现一处平缓的斜坡,突然有个想法,就开口提议,从这滚下去如何?相视一笑后,又是一番打闹,然后把兜帽往头上一扣,缩躺到地上,顺着积了厚厚一层雪的坡就往下滚,不吃什么力,轻松又自在。嘻嘻哈哈一路滚下,没想到坡底雪下是一条沟,结的冰还不厚,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就都掉进沟里,人没什么事,就是裤子衣服都湿了,脚上的鞋更是浸得里外透。一开始不怎么觉得,走出一段路后,真是冷进骨头里。
  身处旷野中,前后都看不到什么人家,实在是冻得受不了,颤抖个不停,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有些懊悔,再看茫茫雪景,不觉得赏眼,只感到冷,心里就想,这个时候,要是待在温暖的宿舍,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美美地睡上一觉,该多惬意。
  刚才轻快的路程,这时再走起来,真是举步维艰。一步一挪地往回返了一段,发现地上有些鼓起的小雪丘,扒开雪,下面是些干草枯枝,拢了一些到避风的地方,掏出打火机点燃,伴随着火起,冻僵的身体渐渐暖和,看周围也没什么人,就挑出几根粗长的枯枝插到火边,把衣服鞋子都挂上面烤,身上穿得不多,因为有火,已不觉得冷。
  出来的时间不短,经过这么一回折腾,身上一热,肚子就叽里咕噜地响起来,饿得前胸贴后背。四下寻摸半天,没发现什么能够入口果腹的东西,烤着的衣服鞋子还没干,也走不成,只能忍着饿,非常难受。再去捡干草枯枝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下面有半截红薯,试着用树枝拨拉,好半天,从雪下找得七八个不大的红薯,都扔进火里烤。
  树枝上挂着的鞋子,这会已经烤热,腾起一团团带着臭味的水雾,守在火边的三个人,那时却都闻不到,只巴巴盯着火里的红薯,每人手里一根棍子,不住地拨弄,等到外皮都烤焦,就忙不迭地拿到手里,烫是真的烫,在手里根本拿不住,只能不停地在双手间颠来颠去。温度降一些可以拿住,就急急地剥去烧焦的外皮,还是烫,剥一条,就得往手指吹几口凉气。外皮剥去,一股股热热的气息,带着甜香的味道就蹿出来,直往胃里钻。
  红薯依然很烫,但哪里还顾得许多,送到嘴边,咬上一小口,牙齿热,舌头热,整个嘴都热,连呼几口气,才吃出红薯的滋味来,甜,糯,黏牙;因为吃得快,吞进喉咙还有些灼烫,进到肚里后,一股热意就倏然而生,让人从里到外一下都暖和了。
  把找来的干草铺地上,围坐到火边,环顾四周,都是白茫茫真干净的雪地连片,没什么杂色;吃着烫手的红薯,热烘烘的甜意,让浑身都暖洋洋的;吃得口热,抓一把身旁蓬松晶莹的雪喂进嘴里,冷热交替的感觉轮番刺激味蕾,红薯的余味还在,那种甜丝丝的口感,能够回味,却真找不到什么词语能够形容出来。就和那些已逝的时光一样,记忆里都是彩色,但怎么描述再现,却都是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