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与诗歌,实属隔行跨界,前者主要发挥的是抽象思维,后者则主要凭籍于灵感触发的形象思维。如果不具有良好的学养,一般人是很难做到跨界“两栖”而游刃有余的。近日,数学教师田国生的自选诗集《花期峥嵘》由长江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就是一个跨界“两栖”的成功范例。该诗集收录了田国生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今的近80首诗歌创作精品,分为“忆往昔”“在都市”“我和你”“远行客”四辑,部分诗作曾在读者中产生过热烈的共鸣与反响。
田国生是个倔强而有梦想的人。早在生活贫瘠的青少年时期,他就“刨过缪斯的种子”,选择并甘做“牧童”,开始“寻找灵魂的家园”。为此,他如饥似渴地深度阅读过不少中外著名诗人的作品,悉心汲取过诗学的养分。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在湖北省孝感市教委教研室从事教学研究工作时,曾加入湖北青年诗歌学会,并参加过《诗刊》社组织的诗歌提高班,对诗歌创作投入过极大热情。
1994年,乘改革开放的春风,他南下逐梦,成为深圳实验学校的一名数学教师。即使在为“职业之劳心、生计之劳形”的繁忙时刻,仍然保持着火热不辍的诗心。他对人生充满自信,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怀有深情,但又与世界的奢华保持一定的距离。读诗,写诗,把对现实世界和日常生活的审美感受,化为文字,藏入冰壶,成为他业余生活的常态。他认为,诗歌与数学,都需要灵感触发的想象与创造。写诗需要有激情,数学教学,也同样需要有激情。有激情,才能营造气氛,让枯燥的数学课堂变得生动有趣。他认为,没有探索的勇气和智慧,没有跨界的思维和想象力,做不了未来教育。通过开创“情智课堂”的探索与实践,他深刻领悟到数学与诗歌之间所存在的一种赋情以真、智慧互鉴的审美共性。
田国生是个充满爱心的人,他爱学生、爱讲坛,能把对教育工作的爱与对诗歌艺术的爱协调统一起来。他坚持诗歌创作,不仅没有影响其教学工作,反而促使其教学工作别开生面、声名鹊起,很快就晋升为中学高级教师,并获评“深圳市优秀教师”“名教师”称号,成为深圳市首批名师工作室主持人。教学工作之外,他还担任深圳市数学学会理事,曾主持过国家级重点课题,主编过多种专业公开出版物。
田国生是一位深得学生爱戴、秉烛而忘我奉献的好教师,也是一位爱憎分明、激情洋溢的浪漫诗人。多年来,他满怀赤诚与爱意,以数学教师的精细与智慧,以诗人的真情与浪漫,毫不懈怠地打造着自己的人生底色,奋力增加生命的维度。他写诗,全然是一种性情使然,即“激情难抑,不吐不快”。诚如他在《我停下车,告诉你们!》一诗中所坦言:“我是一个底层的人∕但并不肤浅∕我经常是论文格式∕处理早晨∕正午,又看看绘画和丹青。”
田国生不仅是一位有诗性情怀的智慧型教师,也是一位躬耕苦修的“逆行者”、路遥式的奋斗者。他之所以有顽强的意志,坚持为梦想而奋斗,与其深受路遥的影响是分不开的。他是路遥小说的忠实读者,“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的路遥精神,始终激励着他、鼓舞着他,是他人生追求的精神坐标。2018年夏天,他怀着崇敬的心情,专程从深圳赶到陕北,探寻路遥走过的路,拜访路遥交往过的朋友。在路遥的家乡,他看望路遥的乡亲,拜谒路遥之墓,并慨然捐款给路遥纪念馆。同时,还情不自禁地写下了感人至深的诗篇——《路遥啊!》。
“路遥啊!路遥∕我来陕北看你,你不在∕我去清涧找你,你不在……”“路遥啊!路遥∕在另一个世界∕平凡的世界/你还累着吗?……”其情真意切,足以令人泪目。
田国生早期的诗作,多受顾城、北岛、舒婷等朦胧诗派的影响,多以扑朔迷离的意象,折射不同寻常的意蕴。其诗语中,既有伤痕的隐喻、孤独的沉吟,也有逆境中不甘失落的自励。后期的诗作,渐趋直抒胸臆的明亮与豪放,大多蕴含深沉、立意高远,既有感怀人生的审美脉动,也有对现代城市的隐忧和对未来的思考。
他虽然有过孤独无助的“散落一地的忧伤”,但并没有丧失追逐光明的信念,依然“在黑暗与黎明的交界处/在沉睡的村庄/翻山越岭/寻找春天”(《我的忧伤》)。他认为:“在现实浮躁的社会,内心彷徨的时候,诗歌可以以一种简洁的方式使自己平衡;当感到委屈忧郁时,诗歌又是最好的出口。”他经常反省自己,从不故步自封,畏难退缩,“即使做秒针也要一格一格追赶时针”(《背叛》)。
田国生,是深圳改革开放的第一拨“踏春者”。在南国边陲,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访问过《第一波桃花》;邂逅过“一见钟情”的美妙(《致小金鱼》);洞悉过“南国绿柳第一次的温柔”(《太阳与深圳》),享受过花期来临时“被暖意唤醒”的醉美春夜(《流动》),拥有过“心心相印”的真情至爱(《心,如果倒过来》)。他的诗语中,有绵长而浓郁的离子乡愁,有对亲人的深情眷念与感恩,始终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少年情结”。
田国生,可谓是现代都市的一位“新边塞诗人”。他像一位自觉的戍边战士,经常站在城市的上空,以稚童般清亮的眸子,做诗意的鸟瞰。面对“依然狼烟四起,/把一株株爱沙化”的现代都市,他愤慨难抑,深感守土有责,甘愿“接过龙城飞将之剑/……在戍守千年的峰乳柔纱中/涅槃!”(《新边塞诗人》)。他像栖居城市的一只“知更鸟”,自知使命在肩,深感压抑而不甘失落,不愿愧对自己的“早晨和黄昏”(《其实我很压抑》)。面对城市的拥挤和嘈杂,他真想“当一回野生动物”,把城市塞满空间的藩篱一一拆除(《野生动物的心情》)。他从《一只旧式钟面》,看透过世态的炎凉,从“褪去了个性和风骨的小巴儿狗”,感受到一种“最大的悲哀”(《路边拾遗》)。尽管都市生活中有种种不堪,可他依然像猎人一样,“瞪着窗似的眼/在寻找温情寻找炭火”(《天啦!晴》)。他不想辜负美好的青春,甘愿把自己的生命“交给激流”(《海浪高处,诞生的一朵水花》)。
田国生是一个满怀善念的诗人。他的诗作中,有过对香港《回归》的欢欣,也有过对汶川震后的《忧伤》;有过对留守儿童的忧思(《元宵愿》),也有过节日里“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喟叹(《无题》)。他的心底,装着遥远的唐山,装着亲切的母校……爱心的涌动,使他能以敏锐的目光,在平凡甚至枯燥的生活中发现诗情,在平淡中见波澜、见仁爱与悲悯。
田国生的诗歌,不乏对人生的哲学思考:“我们有时候的确需要一点哲学/需要一点艺术/需要一点孤独……/真的,不要把自己排得太满/不要以为自己很重要/更重要的是/与世界保持一点距离”(《都有一颗红亮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