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的高陵有一处自然景观叫槐抱李,在老城西门一侧的城墙上。所谓槐抱李,就是从一棵槐树的腰部又长出了一株梅李树。据祖辈人口口相传,至民国初,槐树竟如磨盘粗,梅李树有如水桶壮。两树虬枝老股相互缠绕,相依相偎,颇有些李投槐、槐抱李的逼真和酣然。邑人视为“天工开物”,叹为奇观!但却无人详知此象出于何朝何代何时。
其实,这种现象并不难理解。众所周知,过去的城墙都是用土连堆带夯建成,一般宽盈两丈,高达数丈。土墙成,外边才用城砖或一定规格的石条衬砌。但往往因战火破坏或年久失修,外边的衬砌常会因倒塌剥落而残缺,土墙也就裸露在外面。俗话说千年的草籽,万年的树种。随着风吹雨打日晒,土城墙上长出棵槐树很正常。若是城墙在某一时期一直得不到修缮,槐树长大,树的年轮催生着树皮开裂加粗。这时候,不知从哪飞来一群或一只鸟儿,鸟儿又刚好鹐了一个梅李果儿,或掠过或栖息于树枝,就把嘴中鹐的果子不慎掉了。掉下来的果子则刚好跌落在开裂的树皮缝里,这样条件便告成熟。想想在小学课本里就读过的《种子的力量》的文章,那可是见一点阳光雨露就灿烂的力量!在石缝,在岩层,何况是在风化湿润、还生了有机质的树缝中!槐中生李、槐抱李长,也就蓬勃而出了。
如果把这件事放在现在,人们一定见怪不怪,因为它就是一个平凡的生命依托着另一个平凡生命的向荣共生,也是平常生活里一段太平常的生活际遇。但是,当平凡的生命滋生出不平凡的意义,它就是伟大!当平常的生活历经沧桑,依然保持生活的原色,它就是非常!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少说也有数百年生命历程的槐抱李,其背后对应并孕育的也正是高陵这片热土上的文明历程的平凡与伟大。
邑有云槐精舍旧址,乃域内先贤吕柟创办!吕柟者,子仲木,号泾野,明代关学传承巨柱!官至礼部右侍郎。晚年致力于开门讲学,潜修县志,广交儒生,以延关学后继。至清末,域内再出关学大家白遇道。白遇道曾任晚清政府甘凉兵备道,巩秦阶道盐运史。早年在陕讲学,先后任丰登和关中书院山长长达六年之久,誉满西北。后以老病退隐还乡,重振吕氏创办云槐书院。于书院讲授关学,往来多有当世名人名仕、军政要员。陕西靖国军时期,二军军长兼总指挥胡景翼,号笠僧,曾为其亲书匾额“关中文献”。同为关学大家的蓝田奇人牛兆濂,曾为白遇道座下门生。白去世后,牛兆濂步行一天一夜赶来高陵白宅奔丧。民国时期的西安二中校长,先后倾力筹建西安兴国中学、力行中学,直至一手促成高陵中学建成的教育家罗端先,
又何尝不是以槐抱李的
平凡与奇伟,把关学精神传到现当代的人?而如今的鹿苑中学,正是坐落在历经数百年风雨变迁的云槐书院旧址上的。可知云槐书院的由来,并不像后来人说的那样,只是因为书院门口栽有槐树。岂知西门城墙上的槐抱李,要比书院门口的槐树古老数百年!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槐”李不言,下自成蹊。
县南有武人年老三,以国术武德名震西北,曾在三原开馆收徒。民国革命元老于右任先生起事之初常去馆中,与其探讨国术强身尚武之道。因受先生思想影响,暗为先生培植力量、为革命输送青年虎贲。同时期,县西有商人名李雨田者,经商于三原县城,富甲一方。与先生交厚,每捐先生以革命经费。先生遇险,李雨田冒着身家性命之险掩护其南遁,并资以富路立本之资。诸如后来域内的共产主义先驱刘天章、白文范、张策等,或为革命理想抛头颅洒热血,或最终奋斗到革命胜利而主政一方,始终以人民利益为宗旨的赤子行径、大道之行,无一不诠释着一脉同生、向荣共生的人文精神……
高陵人的槐抱李,虽经沧海桑田而早已无迹可寻,但它赋予后世的象征,远远不止这些地域人文的斐然。其最耀眼的精神内涵,还在于格物致知、达济天下。凤凰涅槃,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