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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5版
发布日期:2022年12月09日
就此别过
○ 李红莉
  “人去了,日子便堆起来,堆成月,堆成年。”岁月如梭,白驹过隙,时光滑过指尖,抓,抓不着;留,留不住。
  三载春秋,南柯一梦。三年前的今日,正忙于筹备接待一组旅游团的琐碎事宜,清晨接到父亲的来电,大舅辞世,几日的疲惫一扫而光,顿时泪如涌泉,大舅的件件桩桩种种事情愈发清晰起来。
  儿时忙于生计的父母将我寄养在大舅家,和哥哥姐姐弟弟们混在一起,按外婆和母亲的说法,孩子多好养活。记忆中,舅舅在剧团、篮球队、学校都呆过,学校时间最久,直至退休,老党员兢兢业业、勤恳上进,几十年如一日,家庭事业一肩挑。对学生宽严相济;对孩子要求十分严格。记得有年暑假,早起的哥哥姐姐们都已起床,各忙各的,只有我顺着外婆说的,好不容易放假了再睡会。犹犹豫豫、慢慢吞吞穿好衣服刚踏出房门,迎面便碰到舅舅严厉的眼神,我懂,嫌我睡懒觉了。他们家大都食不言寝不语,早起早睡,各忙各的事。舅舅平日住校,周末和寒暑假才在家,于是舅舅不在家的日子便是我们的天堂,海阔天空、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那年高考,我住在县城舅舅的宿舍,他买回西瓜让我解渴,还往我的缸子里加白糖说去去火。夏日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人心焦,我和舅舅去学校阅览贴在墙上的高校简介,甄选适合的院校填写志愿。汗水顺着舅舅的耳根直流到衬衫领子上,鬓角的根根白发依稀可见,我掏出手帕踮着脚替舅舅擦汗,舅舅笑着说,不用擦,这比地里割麦要凉快多了。
  三年弹指一挥间,我和母亲、弟弟驱车前往舅家祭拜。看见舅舅生前那么多同事朋友,还有村里的父老乡亲们,听闻他们谈论着舅舅生前的事迹,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唯有舅舅的那张裹着黑纱的照片依然如故。
  中午11点半,我们一行出发,端着盘,放有香烛、火柴、白酒、瓜果、饭菜,还有杯冒着热气、刚刚沏好的茶,提着金银山。姐姐们则拿着纸钱,大家着孝服,男的戴白帽,女的绑着白头巾去舅舅的坟头祭拜……外公、外婆、舅舅的坟头很近,清明时清理过的杂草又见齐腰。二姐划根火柴先点了根蜡烛再燃着一把香,分散到三处插好,哥哥将饭菜用筷子夹着撒落到坟头,姐夫将茶水挨个泼洒三处,大家跪下烧纸。二姐哭得伤心,大姐更是悲痛至极,引得我泪如泉涌。天是一方水洗过的大幕,风儿轻得似乎怕打扰到我们。撒完樱桃、草莓等果子,家里带来的灵牌、相框上幔的黑布等该焚的也差不多烧没了,大家脱下孝服,统一换装,装在事先备好的红袋子内,手扶舅舅的相框,我们列队归还,剩下弟弟一人燃放鞭炮收尾。回程路过远在边疆的大哥家和近在咫尺的二哥家门口时,同样燃放了鞭炮,贴上纪念舅舅的红对联……
  回家不久,二嫂三嫂已备好午饭,凉菜上了十个,说须得奇数又加了一道,白酒,炒菜,最后上一道醪糟樱桃甜汤。主食是大家送过来的献地(三周年时送的开花大馒头,顶端裂开,染成大红色),放进蒸笼馏软装进盘子上桌(早饭已吃过臊子面和凉盘),姐夫小舅他们几个爱喝酒的对饮几斟,不喝酒的,桌上有事先备好的香烟可以随便抽。“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多愁善感的我耳边忽然飘来陶渊明的这几句……
  三年的光阴荏苒,三年的守孝禁忌,三年的素衣白鞋,至此复原。我却没一点放飞的感觉。不知这生在哪里还能再见一面我呕心沥血、德高望重、师道尊严的舅舅,托清风明月捎去家人对您的思念。您的音容笑貌,您的品行人格,您如红烛般耗尽自己、照亮学生的气节操守,你的高风亮节,我将永远珍藏在记忆的深处。大舅,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