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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2年10月24日
斑鸠的快乐
○ 张焕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区院子里的斑鸠多了起来。起初是三两只,多的时候有七八只。这些斑鸠在院子里跳跃着满地找食吃,一刻不停地埋头苦寻。它们颈部有一圈蓝白色的斑点,与身上的羽毛颜色大为不同,当它们走动或者啄食时,颈部一伸一缩的模样挺可爱的。见有人走过来,它们多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顶多快速挪两步,再不就是扑棱翅膀飞到树上去。
  一开始,我并不认识它们,看那长相总误认为是鸽子,但又觉得体型比鸽子略小了一点。啄食时,它们的喉咙里常会发出“咕咕”的声音。直到有一天,别人告诉我,说是这些类似鸽子的鸟儿叫斑鸠,它们还有一个漂亮的名字,叫做:珠颈斑鸠。
  我不怎么喜欢这些斑鸠,原因是它们不太讲究卫生,随地便溺。尤其是在炎炎夏日,把车停在梧桐树下,不多一会儿,车身上便会有了它们的排泄物。院子里栽有不少梧桐树,盛夏,树荫下的停车位成了人们首选的位置,然而,看着车上的鸟粪,人们又只能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世上很多事情,能够做到两全其美的并不多。
  上周二,我准备离开老屋回长安的家时,媳妇打来电话。她在电话那头一再强调说,要记住给窗台上撒点小米,不要吝啬,多撒上一点。
  我明白媳妇的用意。于是,便一边嘴里应承着,一边朝厨房走去。电话挂断后,我嘴里嘟囔,这还成了事儿了。
  我说的老屋是指早年单位分配给我的一套福利房。房子在我上班的单位附近。这是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的一套多层住宅,砖混结构。千禧年我赶上了单位分房。记得拿钥匙那天,正逢春暖花开的时节,我的心明媚极了。说起来,老屋自打建成至今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老屋是相对于我现在的住房而言的。是我自己对这套老房子的叫法。在老屋居住了十五年之后,媳妇所在的单位在大学城盖了公寓楼,她分了一套,家里的生活重心随之转移到了长安,我成了家属。
  开始那几年,上下班是两头跑。有时蹭媳妇单位的班车到老校区,然后再倒10路公交车到单位;有时先坐公交车到长安城里,之后换乘地铁2号线到单位;更多的时候是开车上下班。然而,无论采取哪种方式,路上耗费的时间都差不多,一去一回需要两小时左右。
  现在,我不怎么在老屋居住了,只有遇到刮风下雨不方便时,偶尔才会住上一两次。今年的十一长假,媳妇对我说,去老屋住几天吧,我没有意见。我说,老屋没有电梯,要爬楼梯。媳妇说,没事儿。
  老屋的后面是一幢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简易楼房,四层,也是砖混结构,对外称向阳楼。或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楼体外表破破烂烂,一副陈旧杂乱弱不禁风的样子。前几年,老旧小区改造时,不知何故竟然也没有被纳入。据说是担心房子结构经受不住,不能因改造不当成了危房。这样的话,如何安置楼里的住户就成了大问题。老屋与向阳楼之间隔一道围墙,与向阳楼相比,老屋水电暖齐全,院子里干净整洁,算是不错的楼房。
  老屋在五层,上面还有一层。老屋楼下长着一棵高大的椿树。透过窗户,便能欣赏到一年四季椿树的变化。春天的时候,椿树芽儿初开,枯枝尖儿上立着一簇一簇的嫩芽,不由得会让人想起香椿的味道。夏天来了,这些柔弱的嫩叶忽地长大了,成了随风飘舞的树叶。满眼的绿色遮住了向阳楼的破败,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持续热了一段时间,四十多度的高温,不要说人受不了,就连楼下这椿树也似乎快要挺不过去了。先是叶片被烈日灼烤得卷了起来,起初是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再后来像是得了传染病,叶片开始纷纷下落,葱茏的树冠忽就变得稀稀落落的了,那令人惋惜的模样如同满头乌发突然谢顶了。立秋之后,又突如其来地连下了几场秋雨,一热一冷中,椿树彻底地毁了模样,过早地留下枯枝残叶在秋风中摇曳。
  长假期间,在老屋居住的那几天也赶上了秋雨绵绵。秋衣秋裤及早就上了身。用媳妇的话说,今年是一夜入夏,一雨入冬。
  一天,她给我发了一个她拍的视频。视频里拍的是一只蹲在枯枝上的斑鸠。画面配了一段绝佳的音乐。凄风苦雨中,这只斑鸠漠然地低着头,任凭风雨吹打在它身上。画面的背景是残破的向阳楼。雨哗哗下着,雨声伴着摇曳的树枝,不知怎的令人顿生怜悯之心。我对媳妇说,该给窗台上放点小米,喂喂它。媳妇说,不用操心了,这几天都喂着呢。
  一连几天,媳妇重复着投食的事情。她很认真,也很大方。每次投食前,蹲在树上的斑鸠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待投食人离开后,悄悄地躲在窗帘后面瞧它们,但见一只两只、七八只,甚至还有一只白鸽飞了过来,瞬间窗台上就落满了。
  老屋阳台比较大。卧室和客厅空调外挂机上面铺着盖板。给斑鸠的食物通常会放在盖板上。有一次,看着这些斑鸠吃食,没承想竟然看到了它们啄食时的另一面。它们中间居然有了头领,有了老大。头领进食时,其他斑鸠是不能靠前的,只能不作声看着,一旦上前,头领便会飞起来,或叨,或鹐,对那些夺食的斑鸠毫无客气之心。这场景使我吃惊。我想起了狗,想起了老虎、狮子等兽类。兽类有进食时保护食物的本能。没有想到的是,飞禽也有这样的本能。人类有没有呢?依我看,也是有的。
  我观察了几次发现,吃饱了,斑鸠是快乐的。它们或是两两相望蹲守在树杈上,或三四只成群飞到对面楼上散步。走,跳,飞,蹲,想怎样就怎样,想干啥就干啥,悠闲自在、无拘无束,这或许是它们的自由,自由的快乐吧。
  周二,回长安那天早上,按照媳妇的交代,我在窗台上多倒了些小米,比平常倒得略多。我边倒,边对树杈上的斑鸠说话。我说,我要外出了,只一天的时间,明天早上不能来喂你们了,周四,后天早上见吧。那几只蹲在树上的斑鸠支着小脑袋看着我,似乎听懂了似的。
  写这篇文章时,我在家已经蜗居了两天,小区封闭了,哪儿都不准去。至于哪天能出去还不得而知。我食言了,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