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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2年09月07日
咸 宁 学 巷 20 号
○ 钟 芳
  西安,世界四大文明古都中最古老的城市,十三朝古都,文化底蕴雄浑壮阔、灿烂辉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浸染着历史的风霜。生于斯,长于斯,于我而言何其幸哉。然而造化弄人,举家辗转南北,西安城牵扯着我永远无法释然的乡愁。每每忆及城里的人物景致,无限怀念与酸楚齐涌心头,那些儿时的记忆与承欢父母膝下的旧光阴,那些一所所满含爱意的老屋总是出现在离去后的梦中,久久郁结磨砺成了心口的朱砂痣,怎能让我不想它。
  1993年秋天,我家搬进了西安碑林旁的咸宁学巷20号,独门独院类似北京小四合院的老宅子翻建而成,当年的价格是25万人民币。前院还建有超大的天台,尤其方便晾晒宽被厚褥、衣衫鞋袜,颇得我妈的欢心。春天里旁边的大树郁郁葱葱伸进院子来,一片花草的世界。院子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冷暖空调、自来水都是之前的卖家拾掇妥当的。我爸知道我们娘仨儿喜欢看港台节目,特意找人在天台安装了卫星天线接收器,可以收到世界各地的电视节目,在那时候已算是新奇玩意儿了。房子的外观是旧式的老房子,内里的装修却是摩登时髦的,父亲总怕我们娘仨儿不满意,尽力让我们可心高兴。
  巷子口就是名闻天下的西安碑林博物馆,白天里人来人往、游人如织,傍晚之后却是水静河飞。巷子里基本上都是独门独院的住户,出入来往的左邻右舍都像是文化人,并没有秦人惯有的大嗓门儿,彼此远远观望并不主动上前亲近,显得格外地清雅斯文。巷道两旁栽种着茂密异常的树木,已经记不清是啥树种,只记得树叶细长翠绿,春天开始疯长,刚刚入夏就把整个巷道遮得一片荫凉。
  巷子里常年幽静,巷子外则四通八达,右手边直通书院门,再往前走就是小南门。左手边靠近骡马市、大差市、炭市街,都是西安城里商业繁华兴旺之处。这里的地理位置相当优越,居住环境旺中带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我家的院子旁,也就是正屋的右侧紧挨着文曲塔,煞气颇重。那段时间我姐阳气弱,每天晚上睡觉时都被压住。住了半年之后情况尤甚,每天早晨都需要我使劲儿拽着她的手大声唤醒,否则总是沉睡不起。我们娘仨儿天一擦黑就开始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我爸回家,只有他回家我们才能各自安心睡觉。我爸那段时间刚学会打麻将,牌瘾甚浓,每每晚归,我们娘仨儿总是夜不能寐,大眼瞪小眼地通宵看世界电视节目。
  后来,在我们娘仨儿的强烈提议下,我爸做价31万把房子又卖回给了原房主,卫星天线也顺带送给了人家。临走我爸悄悄告诉人家:“你这房子好是好,就是我老婆和娃在这儿睡觉总是被压住!”原房主听后面色大变,硬梗着脖子甩手拧头撂下一句:“胡说啥哩,我家人咋从来么被压过?!”尽显老陕生冷蹭倔的个性。
  自此之后,我家人仍心有余悸,出门在外从不居于塔下。每次返乡,我也再未回过咸宁学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