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阵狗吠惊醒的。
几只狗急促地吼叫,我睁开眼,仔细听了一会儿,大约有四五只狗,其中三只就在我的窗外附近,另两只离得远,还不在一处,一只在村东,一只在村西。这边的狗叫惊扰了那两只,听着这三只并不十分胆正腔圆的叫声,他们只是声援,不来增援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可能拴着,一是可能胆怯。不过,声援的叫声反而显得铿锵有力,似乎说,它要去了,肯定打敌人个丢盔卸甲。
我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半,一定是狗狗们遇到了强敌,比他大的动物或者陌生的动物。
肯定不是人。如果是人,叫声会理直气壮,狗狗本来就是看家护院的,对人再熟悉不过了。人一般是害怕狗的,狗厉害了,人就怂了;人一旦厉害了,拿个家伙打它,它就怂了。
这叫声有一阵没一阵,一阵强一阵弱,正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声音。
我想起上午老邢的话,他说苞谷熟了,野猪慢慢地就下来了。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野猪。村里人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有野猪下来糟蹋苞谷,看着快成熟了,却成了野猪的口粮。
狗狗们见野猪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所以怕归怕,几只围攻一头还是有勇气的,当然,底气还是不足,只是围,没有攻,他们可能还真的不敢。狗狗们平常见的家猪可没有这么凶猛过,偶尔发生摩擦,也是家猪逃了,狗狗们也不在意,像个胜利者只是看着,也不撵,相安无事。如今遇见这样的貌似长相一样的家伙,第一次可能还威风凛凛去主动出击,经过一次激烈战斗后,才知道这个绝不是他们平常见的家伙,自己单打独斗绝不是对手,几只打一只也没有胜算,所以也只能是围,用吼声吓退野猪。
但是后来听见几只狗狗更加急促却明显虚弱的叫声,我觉得越来越不像是野猪了。
我想着会不会是熊,听说有人在山上见到了熊,但也只是传闻。
随着叫声越来越急也越来越虚,偶尔还有狗狗呜呜的声音,我可以肯定它们近在咫尺。它们一定是遇到了比一头野猪还强劲的敌人。
是狗熊吗?我听着听着,却不认为是狗熊了,因为,第一,狗熊下到山根根,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太大。这里离外面太近了,狗熊是有灵性的,它不会贸然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它会一步步试探,一步步向下,当人的气味越来越浓,它一定不会冒冒失失地闯入。
另外还有就是狗狗们一会儿虚,一会儿又似乎有点底气的叫声,让我觉得绝不是它们从没有见过的狗熊。一定还是野猪,而且不止一头,应该是两头。
狗叫声一直持续了四十分钟才渐渐稀松,最后没有了声音。
夜重新趋于安静。
只有蛐蛐的叫声却让夜更加宁静。
此时一两声夜莺的叫声,似天籁之音穿过。
许是野猪上山惊醒了夜莺,夜莺惊飞而起吧。
此时,我全然不觉得我是睡在床上,我觉得我就睡在天地间,天作被,地作席,以穹为庐。
人何其渺小,狗狗、狗熊,还有蛐蛐、夜莺,他们都睡在天地间。互相惊扰,互相提醒,同时也相互护佑。
今年的气温是几十年来最反常的一年,高温持续了一月有余,四十度已成寻常事。
城里空调黑白开着都无法驱逐高温。山上原来每年最热的时候偶尔开开风扇,现在白天的时候风扇也要常开。
世界上到处都被高温肆虐着,干旱,河道河床裸露,湖泊干涸,山火频发。而且战争正在爆发甚至核战争随时一触即发。
有时候我想,人疯狂了,破坏大自然,任意砍伐,环境污染了,甚至开动战争机器,大自然一定能感知,所以让瘟疫让高温警示人类,新冠、猴痘、热射病、山火,都是惩罚人类的直接表现。
人很渺小,如果一些人的欲望到了极大的时候,其他人就跟着遭殃。
就像小孩做错事了,老人训斥一番。若果还是不听话,就给你一巴掌。进而还不听,你就自作孽去吧。
临明,我又开始迷糊了。
公鸡已经开始鸣叫了。
我却要睡了,梦里没有高温,没有瘟疫,没有战争,但愿也没有狗狗和狗熊。
当然,可以有蛐蛐的歌声。
这歌声是可以让我快速入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