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可童年的“飞机楼”时常潜入梦中。在梦里,与儿时的伙伴一起玩游戏,一觉醒来,只有一个念头——回家乡重访“飞机楼”。
一下火车,熟悉的家乡味不由分说地缠绕上来,内心有一种难以诉说的踏实和安全感。
清晨,春雨润酥,小城如淡淡的水墨画,撑伞,独在画中悠然闲荡,又似一尾游鱼在广阔的水域游弋浮沉。心有千言万语,此时却哑然,一如国画里的留白。
老同学文文带我吃过早餐,就与我直奔“飞机楼”。我在这里度过了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童年和少女时代。一路上,所有逝去的美好时光又回眼前,一时无语。物是人非,但“飞机楼”一如老友在静候我,微笑着一如当年。
当我再次站在“飞机楼”前,不敢用手去触痛它,只能用眼轻轻地抚摸飞机楼的每一寸“肌肤”,恍惚中,我好像又看到小时候那个扎着羊角辫的自己在跳绳呢。“飞机楼”的墙面因年久剥落,斑驳点点,灰蒙蒙的。想当年,这“飞机楼”在纸厂是赫赫有名的,只因为除了“飞机楼”是两层楼房,其他都是平房,所以显得有些“卓而不群”。
“飞机楼”充满着回忆中的故乡味道,就连栏杆的扶手也不曾变过,我离开时轻吻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持久微弱的温暖,我知道,那是因为乡愁。
记忆中,“飞机楼”的院内种了许多树木,现在却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树。树是我们儿时跳绳时最忠实的小伙伴,其中,那棵枇杷树还倔强地生长着,这是小时候孩子们眼中的馋物。我住二楼,而树正对我楼下。每次经过,我也要多望几眼。近秋,我常踮着小脚,双手扒在过道的栏杆上,细数累累枇杷,日日渐黄。当然,果熟之时,孩子们都能品尝解馋。酸酸甜甜,唇齿留香。
楼上第四间就是我当年温馨的家。时隔多年,窗户依旧,熟悉的窗花,因为喜欢,小时候曾经用白纸和铅笔印过它的花纹。而这扇陈旧斑驳的门,我是太熟悉了,推开,一如推开童年的梦呵。这次运气特佳,我曾经的家,现在的新主人正巧在家,我有幸进屋转了一圈,用眼轻轻抚摸每一寸,小阁楼、小橱柜、小灶台。一刹那,我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快乐的小丫头在屋里蹦跳、唱歌。
记忆中最难忘最热闹的一幕幕,要数一天三餐吃饭的时刻。那时,“飞机楼”里的孩子们都兴致勃勃地端着一碗饭,饭上堆满了自家炒的菜,便无拘无束、叽叽喳喳地聚集在走廊上,然后友好地你“争”我“抢”,你吃一口我碗里的煮鸡蛋,我尝一口你碗里的炒肉片。那扑鼻的冒着热气的香味直让人流口水。有时急了,便撇开筷子伸出“五爪金龙”去他人碗里拈菜,然后将手中之物高高举过头顶,仰起小脑袋,张大小嘴儿,伸出舌尖舔舔菜上的汁,咀嚼之后,便稳稳当当地将菜吞进了肚子。常常是一餐饭结束后,大伙儿都能品尝到十多种不同的菜样。总是在一片爽朗、清脆的笑声中撑圆了肚皮,过足了馋瘾,乐滋滋地捧着空碗各自回家。十多年来24户人家都相处得很好,犹如一个大家庭。
当然,人情味十足的“飞机楼”是我童年温馨的摇篮,人们像溪水般纯净恳诚、山林般友好和睦、朝阳般充满温情。“飞机楼”的童年多姿多彩、趣味盎然。
我依稀记得,走出“飞机楼”,就可以看到田野和河塘。它们简直就是四时交替一幅幅绚灿多彩的乡情风俗画。当我寻觅足迹,想再踏一踏村村落落,一切都在梦中了。河塘村落都填平,竹篱茅舍早已被拆除,果树早已搬家,泥泞的乡间小路早已铺成了水泥路。由于厂区扩建,一切的一切都消逝得无影无踪。
原来站在小镇空旷的田野边上,还可望见远处逶迤的山冈,而今山冈不再进入视野。眼前,一排又一排高楼拔地而起,闹市已经从四面八方将它包围。
如今,我在深圳住着高层住宅楼,那俯瞰美景的感觉曾让我短时间激动,但随着时光流逝,我望着他乡的明月,愈发思念自己的家乡。别人的城市,再繁华再美丽,也不是属于我的,我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