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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8月17日
童年的夏天
○ 卢慧君
  今年夏天,安康连续两次凭借43°C的高温占据全国榜一,以绝对优势碾压了“四大火炉”,火了一把。这把“火”着实厉害,烤得地里庄稼打了卷儿,烤得人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谁说只有胖人怕热,我这个瘦子就特别怯夏怕热,一到夏天,动步就是汗,而且常常出汗出到脱水,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躲在空调房里不出门,舒适的环境让人忘了今夕是何夕。此时,窗外的知了一声赶着一声紧叫,不但没有心慌气躁之感,相反还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我没想到在这喧闹的都市里还有知了,听着这熟悉的叫声,恍若回到了童年的时光。
  那时时光很慢,就连天气也没这么热,不用说空调,就连电扇都没有,一把棕叶蒲扇就能度过一个漫长的夏天。乡下人家日子过得粗糙,蒲扇也粗糙,形状圆一点扁一点都没关系,结实最要紧。一夏天,除了下地干活,几乎扇子不离手,一是扇风,二是驱赶蚊蝇。为了延长扇子的寿命,母亲买回家后,找一些新的旧的布条,给扇子包一个边。扇柄也用布条一点点缠了,免得伤手。别看一把扇子没多重,如果不停地摇,还是很累的。
  我基本上不用蒲扇。早上天凉,大人下地干活,我在院坝摆一张小方桌、一张凳子写作业。中午最热的时候,也是知了叫得最起劲的时候,只要有一个起头,后面的就像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卖力。大人不再出工,父亲在后门的躺椅上闭目午休,前后门打开,空气对流,有了风,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热了。母亲通常会搜集一大笼子脏衣服去桥底下洗。这里比较凉快,既乘了凉,又洗了衣服。我不是满田坎边跑着捉蜻蜓,就是在树下寻找知了。太高不敢爬,低处的就想尽办法捉住。听人说,知了的幼虫可以炸着吃,味道还很鲜美,但我从未敢尝试过。太阳最炽热的时候,我喜欢在老椿树干上,寻找漂亮的琥珀色松脂。直到太阳西移,倦鸟已归,我才意犹未尽满载而归。
  农村天高地阔,门外是天然的大花园,院坝是天然的餐厅、会客厅。家家房前屋后必有几棵高大的树木、时令的菜蔬、易活的花卉。这些树呀、花呀、菜呀,接受阳光雨露的滋润,恣意生长,蓬蓬勃勃。院坝边,简陋的竹篱笆上,被牵牛花缠来绕去,再加上几条顶着黄花的丝瓜、几株毛茸茸的葫芦的点缀,一下子变得妩媚生动起来。
  蔬菜丰收,母亲就会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中午经常做的是手擀凉面、葫芦面片、南瓜稀饭配火烧馍。早饭一吃,趁天还不太热,母亲开始和面。凉面要和硬,和的时候加点盐加点碱,有嚼劲。母亲擀的面薄厚均匀,刀工也好,切得细细的,像机器压出来的,当然口感是天壤之别。配上洋芋丝、豇豆,大蒜辣子,味道真是嫽扎咧,每次不吃撑不放碗。面片则要和得软一些,要擀薄一些。在菜园里摘一个葫芦,炒一盆葫芦片,待面片煮开后调进去。青线椒在灶膛里烧一下,外焦里嫩,然后加大蒜在辣窝里塌碎,那味道至今想来都口水直流。有年南瓜大丰收,那南瓜又甜又面。每天中午,母亲就早早熬一锅南瓜稀饭,再烙几个圆圆的、厚厚的火烧馍。不管是白里透红的南瓜稀饭,还是焦黄喷香的火烧馍,都令人垂涎三尺。
  傍晚,劳累一天的大人披着晚霞回家,母亲早已做好了饭,通常还会炒两三个自产新鲜的小菜,一家人边吃边聊,开心地享受着母亲为我们准备的美味。远亲不如近邻,左邻右舍处得一家人般亲热,常常端着饭碗串门,母亲就招呼入座吃菜,来人也不用客气就坐了。
  晚饭后,母亲烧一大锅洗澡水,父亲则找来长条凳子、木板,在院坝支一张床。然后,点燃一根端午节编织晾晒的大毛毛虫般的艾蒿条,驱赶讨厌的蚊虫。我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看夏夜的星空。这时我家院坝成了会客厅,邻居们陆续来我家,他们聚在一起,天南地北高谈阔论。一大缸浓酽的茶,击鼓传花般在彼此的手中轮转。我对大人的话题不感兴趣,我只喜欢听邻居嫂子讲有关神仙的故事。悠悠的风,送来茉莉花的清香,是多么惬意啊!母亲闲不住,收拾完厨房,猪喂了,澡也洗了,就摘一些豇豆叶,一些指甲花,加入明矾捣烂,给我们姊妹包指甲,那样的日子是多么美妙啊!
  夏天的夜晚是浪漫的,夜深了,也回凉了,人们陆续回家。以蟋蟀为首的演唱会也进入尾声,剩下窸窸窣窣轻微的声响,似呢喃,更似催眠曲,我在夏虫的鸣叫声中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