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 平 水
当夏天的风,被冠以清凉,从峡口吹来。
当一条河流,被赋予感情的色彩,在曲径通幽处积成潭。
当过往岁月里那些走失的欢笑,被绿荫里的鸟鸣唤醒。
当躲在山湾的粉嫩和浅黄,不再含羞地探头张望。
我确信,这不是梦境,而是一处实实在在的美景。
一入峡口,树,不再遵守平原的那些规矩。不像柏杨,只知道向天空索取生长的空间。它们默契地开始斜出旁逸,向山谷释放自己的野性;
被解绑的小草,如散养的一群群山羊,在石缝里、在岩畔上,啃食阳光,随“隅”而安。
喜爱攀缘的藤蔓,被河涧里仪态万方的莽株虬枝所迷恋,欲言又止,缠绵出爱的芬芳。
在河之洲,原是一渚小岛,被匠心雕塑成船的模样。因了那两棵似分还合的连理枝而成为一方风景。河中排放的磨盘,成为姑娘们摆姿弄影的舞台,一句“妹娃儿要过河,哪个来推我嘛”,引得岸上小伙齐声高和:“我来推你嘛!”
一阵哄笑,惊得树丛里“扑棱棱”飞起一对对灰翅鹊。
曲径通绿。那水滴滴的绿,覆盖了大山的每一寸黄土。那些绿,以树叶的样式挂在枝头,荫天蔽日,迎风招展;以泉水的姿态滑过巨石和草窠,叮咚有声,一路向前。
曲径通幽。藏在山林河谷里的幽,被一潭清水轻轻覆盖,又被一涧鸟鸣噪得寂静。一路旅人,行至此处,便再也挪不开步,想要坐下来,和高山流水谈一谈知音。
太平森林公园,山峻,水美,适合谈情,说爱。
说到太平,总让人想起大唐的一位公主,柔柔的,婀娜似水,裹着一袭彩衣,碎步轻移,婉约如涓。
越往上走,路越陡峭,瀑布越多。
想那纵岩跳坎的涧水,必是民间的一位布钗,不顾叶蔓的挽留,自山巅纵身跳下,将河谷劈成两半,与爱侣携手奔向心仪的远方。
何其忠贞,何其刚烈!
太平谷的水,清冽,干净,见识过无数的日月星辰。
掬一棒太平谷的水,仔细打量,里面似有周天子的倒影、秦帝国的剑柄、汉人的丝绸、唐妃的脂粉……
如此这般,那水,就有了一丝丝的甘,还有一丝丝的甜。
朱 雀 山
悬空的缆车,把登山的欲望一节一节抬高。
风,一遍又一遍,将天空擦得瓦蓝瓦蓝。
当山体,裸露出钢硬的肩胛和大块大块绿色的肌肉,展示出它雄性的威猛,缆车中的姑娘,悄然放下胆怯,松开一双,紧扣着的手。
那会儿,朱雀的鸣叫声,在心头,异常响亮。
在修行五千年的石龟面前,人的豪情,高不过那块巨石的潇脱。
攀爬的痛苦,被立于铁梯一侧的松树,反复嘲笑。
海拔越高,树的站位越低。
石头,变成了河流。
草茎,漫上了山巅。
山花,在人前尽情地绽放妩媚。原始的清纯,自然的哲学,在通往圣喻的途中,隐约暗示。
波动的山,模仿海的模样,用丹青,勾勒出秦岭的轮廓。长空,被油彩一层一层点染,由近至远,由浓至淡。
这一刻,雄性的朱雀,在旅人放飞的目光中,翩然剑舞。
耳畔,有乐声,徐徐升起。
西边,楼观台的祥光隐约可见。而在山的另一侧,太平公主的媚眼仍如山泉一般生动。
阳光,在短暂的辉煌过后,天空开始变得黯淡。一团不怀好意的黑雾,迎面而来,弥漫了半个山川,却挡不住攀登者固执的脚步。
一阵歌声破空传来,打破了朱雀的沉默。不,不是歌唱,是呐喊。
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一群人。
没有复杂的音符,只有一个声调:啊~~~~
他们的声音,被大山厚重的历史所稀释,被朱雀原始的野性所解构。
没有人能够体会,他们此时想要呐喊的心情。
——不被城市接纳的压抑,却得到了朱雀的包容。
肯向朱雀低头的,还有一只松鼠。
它是朱雀下派的使者,用它的天真无邪,示范人类的行为。
我们甘愿掏出自己的一颗心,向它展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
那一刻,路遇的所有人,都放低了自己的身段,把爱心,洒向那个毛茸茸的小精灵。
而另一部分人,则用手机,定格下这暖人的一刻。
冰晶顶,在向我伸出手臂的那一刻,承认了我是强者。
山高人为峰,海阔心无界。
只有征服过艰难困苦的人,才有资格说:再高的山,也高不过人的双腿;再远的路,也远不过人的毅力。
此刻,站在朱雀冰晶顶,我才真正体会到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