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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2年06月29日
开门办学
○ 何惠昂


  1975年,正是“评水浒批宋江”运动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除了祖籍河南的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出东北的地形图,给我们讲过大约半下午的辽沈战役梗概,教唱过半下午的《国际歌》,用算杆上带毛的算盘讲过三位数以内的乘法、除法,语文老师要求我们把砖头的一面磨光,用毛笔或者用竹棍夹着棉花蛋蛋蘸着清水,练过几天毛笔字外,秋天剩余的时间和初冬,我们都在学校开辟的临时“砖瓦厂”、邻村的瓦窑之间度过。
  学校果断地停止了体育课,就近请来了生产队的师傅,因陋就简,将腾出的操场改为泡土、和泥、脱坯、晾晒、堆放砖瓦泥坯的场所。
  每天早晨到校后,低年级的学生上课,四年级以上的所有人参加劳动。拉土的,去一公里外的村子里取土;和泥的,自己从水井里、从就近的涝池里打水泡土,光脚踩踏泥巴。脱坯的都是初中以上的半大小伙子,轮流上阵,端起砖兜,一行一行地翻倒到铺了一层细黄土的操场一侧;提瓦罐的则把脱出来的泥坯罐罐晒在另外一侧。待晾晒干透后,码放到操场边上,垒成一行行的墙,上面用麦秸苫盖起来,防止下雨淋坏。
  整整一个秋天,我们都在学校的操场上当泥水匠,做砖瓦。当秋末冬初冷雨连绵、雾气弥漫之时,整个操场上都摞满了砖坯、瓦坯。
  学校要烧窑,没有燃料,于是发动高年级同学在星期天进山打柴,准备储存一定量的草木柴火,烧火制造砖瓦。
  一天,我和同姓的大我两岁的叔叔进山打柴,我推着自家的独轮车,比我长得还矮的叔叔在前面用绳子拉车上坡。那一天是雨后初晴,山路还没有干透,独轮车沾满了泥巴,异常沉重。连续翻过几个山头,我们决定放下车子、背着的馍馍袋子,下坡割柴。突然之间,山谷间浓云翻滚,大雾弥漫,人离开三五步就看不清彼此。我们叔侄两个听着野鸡乱叫、狐兔悲鸣,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浓雾,哪还敢下到山坡沟道里去打柴。半中午,浓雾消散后,我们看见野兔从眼前飞奔而过,就担心有狼在后面撵来,更加不敢冒险。在空闲的轮耕的坡地里割了几捆蒿子,还没有来得及捆到独轮车上,看见村里比我们大许多的同班同学,拉着装满梢子柴的架子车,从后山里的陡坡上飞奔下来。我们胡乱把蒿子捆绑在独轮车上,推起就走。
  第二天,交给学校过秤时,叔叔分得九斤半,我分得八斤半,班主任老师把我们两个放在一起,拳脚相加,结结实实“照顾”了一顿,又让我俩站到讲台上,在全班同学面前深挖思想深处的根子。
  我和本家叔叔有意落在众人后面,磨磨蹭蹭、灰头土脸地回家。母亲看见我脸上的巴掌印子、衣服上的脚印子和屁股上的泥土,问清缘由,并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在她看来先生打学生再正常不过了,表现不好就该挨揍。
  相对于充满惊险和屈辱的打柴经历,把做好的砖瓦坯子从学校的操场运送到三里多路外的砖瓦窑上,更让我们费尽周折。
  初冬的连阴雨泡涨了泥土路面,脚踩下去,深及踝骨,更不要说载重的车辆陷进去是个什么样子。往往拉一车砖瓦坯子需要五六个大一点的学生连拉带推。那时候架子车还是稀罕物,一个生产队也就十几家有,借一次非常困难。学校安排身强力壮的初中生拉着架子车连轴转,剩余的学生成群结队往窑上背砖坯、瓦坯。
  我戴着草帽,光着脚片,将本来就短许多的裤腿高高地挽过膝盖,用草绳打成十字结,捆绑着五六页砖坯或者二十多页瓦坯,打着趔趄,一趟趟背自己的定额。第一脚踩下去,泥水刺骨般冰冷。背过一两趟后,脚被冻肿、冻麻木,也就没有感觉和痛苦了。母亲看着我红肿皴裂的两只脚毫无办法,家里连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都有穿多长时间才能换新的难处,哪里还有钱给我买雨鞋、袜子?
  好在烧砖瓦的这项劳动实践活动只进行了一次便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