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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2年06月27日
笔耕为养
○ 厚 圃


  我读的书多是些闲书。按照有些人的理解,闲书等同于没用的书。对于书本上的东西,我向来没有多大的期待,要靠它挣大钱那是不可能的。“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看也是骗人的,就像犹太人往书页上涂抹糖浆以诱导孩子,终究会被发现,读书乃寂寞之道,知识也会带来苦涩与无奈。
  知堂老人说过,“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读点闲书似乎可归入此类。现在的生活节奏这么快,精神高度紧张,读闲书,正好放松一下,发发呆,寻求那种游离于现实之外、有时会产生某种永恒感觉的乐趣。再有就是,帮助我们打破脑子里那些过于理性甚至固化的东西。人生嘛,本来苦多乐少,有时少一点逻辑性反而会变得更有趣,就像姑娘们偶尔任性一下会让人觉得可爱。倘若有人提早告诉我们,明天会怎样后天会怎样大后天又会怎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么说,闲书里边还是有些可取的东西的,只是需要点点滴滴去积累,不能那么快就兑换成什么。在这里我忍不住要说说金冬心,这位大画家早年并没受过什么绘画训练,只是书读得多诗写得好。五十岁作画,纯粹是受了文心才情的驱使。有了丰厚的学识做底,金先生涉笔即古脱尽画家之习。别的画家画梅花,爱题什么“梅花香自苦寒来”,他题“清到十分寒满把,始知明月是前身”,格调于是高出他人一截。
  近些年,除了上班外我甚少出门,就是想多读一点书。人生苦短,时间精力皆有所限,我通常会精读一些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作品,西方的名著名译也拿来重读,只是对译者比较挑剔。我对甫一面世便吹嘘得厉害的作品保持警惕,果真是好书倒也罢,事实上却不是这样,上过几回当之后便不再理会那些封腰上写着什么了。几乎每一年,我都会买上几十上百本书,每本书有每本书的特点,哪些适合厕上读哪些适合枕边读,哪些该细读哪些翻到哪页读哪页,自己要心里有数。一本好书,多读几遍无妨,因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阅读它,获得的体验会大不一样。
  也有一些书,非读不可却又读不进去,我只好把它带上飞机或者高铁,百无聊赖时一下子就读进去了。我有时读书也带着功利性,比如写随笔,除了钻“故纸堆”外,还找些明清小品读一读,以学其“短而隽”,再读读心仪作家的散文,找找语感。再比如写长篇小说,我习惯于在案前垒些大部头,就好像请来几员大将压阵。落笔前先信手翻翻,感受别人的气场,犹如借酒壮行。
  至于有人说某大作家可以在闹市中读书,我是断然做不到的。如果能够选择,我以为雨夜最相宜。露台外的雨水淅淅沥沥地下,书房里只亮一盏弯弯垂下的灯。有朋友帮我刻过一方闲章叫“十年灯”。江湖夜雨的“灯”应该是清寒的,如同佛门的青灯,我还是喜欢暖色调的,最好是橘黄色,明亮的光圈罩住书案一角,别的一切纷纷隐退,变成“点彩派”画家笔下影影绰绰的景物。此时此刻,再有一杯热茶便足矣。
  多年前我去过浙江的西塘古镇,见一老宅门匾上书有“笔耕为养”四字。在古代,一个文人靠抄抄写写是可以安然度日的,时下的境况却大不一样,就算有点名气的作家,仅靠笔耕也是难以做到“岁月静好”。究其原因,爱读书的人愈来愈少。人人都懂得告诫子女要多读书,自己却不屑为之。
  如此说来,读书写字仍然用处不大,仅可滋养内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