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5版
发布日期:2022年06月24日
梧桐如故
○ 王鸿雁
  从陕西南路拐进绍兴路,那安静与文艺的气息就顺着细碎的阳光从老梧桐树错落的枝桠间洒落下来。
  一路两边的啤酒屋、花店、咖啡店柔情着这个夏日的静美时光,世界上所有的喧嚣都在片刻之间隐遁了!
  这是辛丑年七月上旬一个晴朗日子的午后时光,我独自一人就在这条梧桐道上漫无目的来回走过。我喜欢梧桐树,尤其喜爱被老梧桐树冠夹裹起来的林荫道。
  成年之后,我工作的单位和居所毗邻西安交通大学,西安交大北门外面就是一条长约百米的梧桐道。梧桐树长得高挑端直,枝条开展,树冠广阔,叶大如掌,树皮都是浅浅翠绿的颜色。那阔大清晰似枫叶形状的梧桐叶,在阳光的透射下斑斓美丽,秋意深浓时最为迷人。
  印象中梧桐叶在秋冬交替时不落完是不罢休的,只是一夜强劲的秋风,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僧人之手在为梧桐树做了剃度,那一树已经焦黄的叶子就纷纷脱离了树枝,如树的发丝般散落一地。第二天清晨,交大围墙外的梧桐道上就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那年月,城市里还不时兴有大批量保洁员经管百米路段,至少这条人行道像是有意不扫落叶的景观道,落叶会存在很多个日子。当梧桐叶落满小道的时候,也将一些愁绪落在心头,我就在秋风细雨中一年一年踩着梧桐叶的地毯走过漫漫的青春季节。
  也许是要等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清洁工人才一次性扫完吧。与现在创建文明城市要求的条例相比较,至少在扫落叶这件事上,我更喜欢“懒政”一点的管理,没有落叶的街道,少了多少秋天的韵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再也看不到梧桐落叶渲染出的悲壮气氛了,都到了来年的春天,梧桐树上朱红绀赭的叶子还风姿绰约在枝头。真是就如大棚扰乱了蔬菜的四季,各种植物营养、防虫剂也扰乱了梧桐的生理期,曾经叶子绿了、黄了、密了、秃了,四季分明,如今不那么分明了。
  除此之外,城市急速的发展建设,地铁修建计划的需要,又毁掉了多少老梧桐行道树,曾经夏季里遮天蔽日陡生阴凉的梧桐道更是寻觅不见了。这十年来,单位远离了居所,我需要自己开车上下班。下班回家的路有多条,二环大道最是快捷,但我总是义无反顾地驶向一条小路。这条路一千米之内有着两所小学校,若是碰上放学时间肯定会遭堵,且仅有两个车道,多个红绿灯。只因为这条路上会经过一条数百米的老梧桐道,是古城为数不多还没有被拓宽、修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路,而街道两边的梧桐树亦有近百岁的树龄,我便执着地在每个工作日下班时与它们相会一场。
  我习惯了一个人驾着车从这条道上驶过,静静地安享这份孤寂。无论是忙碌焦燥被尘事遮蔽的灵魂,还是心里有些许愁绪,只要驶上这条梧桐道,心情就会立刻安静下来,转而就轻松快乐起来。春天,梧桐新叶生机盎然,郁郁葱葱绿得让人心旷神怡。夏天的梧桐树,枝叶四处茂密地张扬着,一街两边那形同巨伞的梧桐树冠,跨过街道的上空勾肩搭背相互缠绕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拱门延伸向前,浓荫蔽日。秋天,那就是一条壮观的景观大道,树叶已经彻底枯黄了,是铁锈一般的颜色。我从这里驶过,就像驶过凯旋门的将军一样荣耀加身。到了冬天的时候,梧桐树的枝头渐渐虚空只显出光秃秃的枝干,看起来沧桑古朴,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落在地上的叶子如阳光一样斑斓,很有几分情调。
  梧桐如故。岁月碾过时间,树木一年一个轮回,当缱绻在心灵深处的记忆被一棵树的符号拉扯回来时,眷恋,已悄无声息地开始……
  情义与怀旧,是我宿命中的舍利,我用深情以待生命中所有的遇见来供奉。
  此刻,长安月挂东天,我怀念起了上海绍兴路的梧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