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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5月27日
春发生
○ 崔 焱
  我对春发生有感情,一是因为十几年前编写了《陕西名吃大全》这本书,书中“西安葫芦头”位列第二名,而且篇幅较长。它的历史悠久,可以溯源到唐代的“杂糕”,并和名医孙思邈有关系。千年葫芦头,如果深追细查,估计当时的皇帝以及很多达官显贵、大腕名流都和它有关系,因为很多传统的美味佳肴,起初都来自宫廷,后来逐渐普及到民间。
  “春发生葫芦头泡馍馆”是西安葫芦头泡馍馆中最著名、最正宗的百年老店。这一点其实不用我说,人们都知道。它和白云章饺子馆、老孙家羊肉泡馍馆一样给予人们美好的印象和记忆。多年来,它因肉烂、汤香、味美赢得人们的青睐。日日月月,一年四季,座无虚席,生意兴隆。早在民国时期“春发生”就名声大噪,大军阀陈树藩爱吃这里的葫芦头泡馍,张学良把它当做伤员的营养佳品。近百年来,在春发生发生的故事很多很多,说起春发生老一辈总是那么津津有味滔滔不绝。
  我对春发生有感情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对父亲的深情。父亲的一生都是独来独往寡言少语的,他不喜欢热闹,宁可一个人在家里练习书法,或者悠闲自在地吸烟,一根接着一根,旁若无人。然而母亲去世后,父亲不再练习书法了,说是没有心情,即使拿出他以前的得意之作也没有兴趣。整日整日在环城公园里转悠,不管你啥时候回去都见不上人,要么就是在家里发牢骚,看啥都不顺眼,让人很是放心不下!母亲走了,没人做饭了,也没人说话了,父亲不但吸烟吸得更厉害了,一天竟然达到两包的程度,而且烦躁不安,隔三差五到医院看病。于是我们姊妹俩常常想办法让他高兴,每周都下馆子,父亲喜欢吃的食物都吃遍了,最后发现父亲最爱吃的还是春发生葫芦头泡馍。
  春发生不但离家近,步行不到1小时就到了,而且肉烂、汤香、味美,特别适合老年人食用。父亲晚年时戴一口假牙,用着总是不舒服,三天磨,两天修,修来修去都不合适。后来又得了胃癌,所以硬东西、不好消化的东西都不敢吃,也不能吃。然而春发生的葫芦头泡馍做得细发,煮的时间也长,所以父亲爱吃,常去。几天不去,就丢了魂一样,因此春发生的服务员都认识他,父亲一进门,几个人就说“崔老爷子来了”,一来二去还成了朋友。父亲甚至知道了葫芦头泡馍的做法,还给我们宣传“春发生葫芦头干净卫生,做得细发,吃着放心。春发生的葫芦头泡馍在下锅之前,要十二道细致的工序才能洗干净,吃起来没有腥味,不油腻。咱们自己做根本下不了这功夫,受不了这麻烦。而且他们的汤都是骨头汤和鸡汤,加上十几种名贵的药材,熬上4-5个小时呢,所以人家汤香味浓。”
  其实,我们家和春发生的关系也是与时俱进的,但都来自一个“情”字。这个情字不是短短的几年,而是有半个世纪之久了。我和姐姐小的时候,20世纪70年代初居家过日子,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在家里做饭,不遇婚嫁丧葬等大事,很少下馆子或者在外边买饭吃,然而白云章饺子馆、老孙家羊肉泡馍、春发生葫芦头泡馍这些久负盛名餐馆的饭菜还是充满诱惑力的。为了少花钱还能让全家人都吃上这些美味佳肴,父母亲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买上一大碗,回来添水、添佐料,这样如法炮制了很多年。善良的春发生葫芦头泡馍馆的师傅得知这种情况后,让父亲端个小锅去,每次都给多舀一勺汤。这样回来后,就能少加水。父亲会烙饼,除了每次烙泡馍的饼,还给我和姐姐多烙一个油酥饼,两面烤得又黄又脆。心灵手巧的母亲给锅里打4个荷包蛋,每人一个,这样全家人都能吃上满满一碗营养丰富香喷喷的葫芦头泡馍。母亲和我们姊妹俩爱喝汤,父亲爱吃肉,所以把肉都给父亲吃了,父亲很高兴,我们也很高兴。
  每次父亲去春发生葫芦头餐馆时,母亲都会同时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你爸给你们买好吃的了”,然后我和姐姐就急切地问:“啥好吃的?”母亲说:“你爸回来就知道了,你俩在家乖乖等着。”我俩就在家等着敲门声,抢着去开门。爸爸一进门,我和姐姐就问:“爸买的啥好吃的?”爸爸笑眯眯地说:“给我娃改善伙食,春发生葫芦头泡馍!”然后揭开锅盖说:“你俩闻闻香不香。”接着妈妈说:“爸爸会烙饼,颖颖会择菜、彦彦会掰馍,今天的饭肯定吃得香。”一家人就是这样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过了十几年。直到20世纪80代末、90年代初,我和姐姐参加工作后不在家吃饭了,这种美好的时光才被迫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