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2年03月30日
清明节的思念
○ 杨世清
  清明节至,思念又来。爷爷,您长眠在老家的屋后整整十八年,孙儿想您十八年。时至清明,想到您的好,想起我小时候您对我的种种疼爱,悲伤和思念的泪水忍不住滚滚滑落。
  记忆里,小时候的我总是跟您形影不离。婆去世后,我就成了您的小跟班,从早到晚,您走哪儿我到哪儿。晚上跟您睡,白天您和父亲去田地里干活,我在您干活的地旁玩耍。您去十几里地外的下高川街上赶场,我会紧跟您的身后,您走亲戚会带着我,放牛放羊也会喊上我。您经常给我讲,大雪天里,您为躲土匪棒老二王三春的追捕,在柏林乡王家营村后面山上的树丛里呆了一天一夜,身子冻僵、手脚冻得失去知觉,险些被土匪发现的惊险故事。您说您腿脚麻木、膝盖酸痛的毛病就是那时候得下的,讲到伤心处泪眼花花。您也给我讲国民党统治时期,实行保甲制度,您当了个小甲长,怎么想方设法躲避交那些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
  新中国成立后,1958年自然灾害,村里好多人饿肚子没饭吃,您和婆是怎么靠辛勤劳动换来了粮食,靠精打细算、合理安排,带家人渡过了难关。您说那时队里养牛数您养得好,您说待牛也要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您每天出门早、回家晚,干的活儿多,自然得的工分多,土地下户(包产到户)后,我们家还是余粮户……
  虽然您不识字没有文化,讲不了大道理,但我从您的讲述中懂得了许多:还是新社会好;过日子要算计,用钱用物要细水长流,不能有了一顿怂(吃光用尽),没得了敲扁桶(干着急);无论旧社会新社会,穷的饿的都是懒汉,人只要勤劳,在哪都有一口饭吃。
  时隔几十年,您讲的这些“哲学”犹在耳畔,这些朴素的生存之道潜移默化地铭刻在我的生命里,成为我生活的指南。
  后来我上了小学,不能天天当您的跟班了。生活穷,我们小孩子都很贪吃。可家里又有什么好吃的呢?只有上顿下顿都吃的苞谷米饭搭洋芋、搭南瓜、搭红苕,菜里的油都少得可怜,更别说吃肉了。每顿饭,我和妹妹嘴巴都噘得老高,有时还哭闹一番,免不了经常被父亲用棍棒收拾。一次吃饭我又哭闹,您赶紧走到我的跟前,摸着我的脑袋轻轻说:“听话嘛,吃得好了,才长个儿哦。您好好吃饭,听话了,我上街赶场好给你买吃货。”您的话就是灵,瞬间我的哭闹停止了,端起碗巴拉巴拉吃起来。
  爷爷您说话算数,每次上街赶场,总会挤点儿钱给我和妹妹买一点吃货回来。当下高川逢集赶场的日子,便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下午放学后,我总会带着妹妹早早地到屋后那山梁上张望,因为我知道,您那背篼里或是帆布口袋里总会有我喜欢的零食:要么是后街上付老幺家蒸的“富油包子”(冰糖和猪油做的馅料包的包子),要么是周家食堂卖的香脆的麻花儿、喷香的芝麻馍,要么是香甜的水果糖、泡吧馍……
  爷爷,您经常说您小时候没上过学,两眼墨黑大字不识一个,生活中吃了很多没文化的亏,所以要让后人读书识字,不能再当睁眼瞎。上世纪60年代,家里生活非常穷苦,您和婆省吃俭用,供父亲和姑姑去离家十几里地的下高川上学。那时候重男轻女,女孩子都不让上学。幸亏您和婆有眼光明事理,姑姑因为有文化当了几年民办教师,再后来改行做缝纫。父亲因为耳疾,一辈子只是个苦命的庄稼汉,但他也庆幸有个您这样的爹,让他成为有文化的农民。
  轮到我上小学,成天贪玩,以至于二年级还坐了烂板凳(留级)。您总是不厌其烦地嘱咐我:“要好好学习,要听老师的话哟。不好好学习,啥出息都没有哦!”也许是我忽然懂事开窍了,到了五年级,我开始发奋努力,考上了初中。
  那时上学条件差,农村的孩子个个都背米背咸菜或是酱辣子酸菜上学,夏天菜会发霉冬天菜不热,别提有多艰难了。让我自豪的是,爷爷每次逢集赶场都会给我送来一缸子炒好的菜,坐在教室外等着我。一天又是逢集,我等不得老师下课,心早已在您给我带的菜里了,眼睛不停地往窗外瞅。终于下课了,我拿上筷子飞奔到您的面前,揭开菜缸子,狼吞虎咽起来。“别急别急,菜多菜多,给你的同学们也分一点儿!”同学们好羡慕,“好香啊,好香啊!”“你爷爷真好!你好享福哟!”“我们也跟着你沾光了啊!”
  再有几天就是清明节了,爷爷,我想您,九泉之下的您,是否能够感知?小时候和您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重临心头,温暖而悲伤,我又看到您的身影,听见您的话语。窗外蒙蒙细雨,那就让泪水化作雨花飞吧,去滋润您坟头的青草,带去我沉沉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