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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2年01月28日
家乡的冬季
○ 楚秀月
  母亲还没来得及糊窗纸,就下了一场大雪。半夜,雪悄悄来的,冬天也就来了。
  早上醒来一睁眼,就觉得屋里比平时亮堂,迷迷糊糊从热被窝里抬起头,窗玻璃被雪映得白晃晃的。哦,下雪了。放了寒假,就可以赖被窝了,饭好了还不想起,祖母催了一遍又一遍。热乎乎的被窝里,睡了一夜的身子懒懒的,又舒展又幸福。
  早饭是热腾腾的白米稀饭,馍刚从蒸笼里取出,还冒着热气,泡菜被祖母浇了一勺滚油,散发出特别的香味。母亲从院子里进来,这鬼天气,真冷啊,边说边去柜顶找出两张旧报纸。祖母打好了玉米面糨糊,黄灿灿的,放在八仙桌上。我把报纸裁成两指宽的窄条,用手拿住两边,母亲用小刷子蘸上糨糊刷均匀后,拿到窗边比划一下长短,然后两手绷紧了按下去,一条窗缝就糊好了。
  取暖做饭都是土炉子烧煤。地里再忙,家家户户都要抽时间盘新炉子。旧炉子费煤,也不热。盘炉子的土块是夏天自己打的,稀泥放在木制模具里,抹平,倒扣在硬土地上,被日头晒得像石块,再拉回家码在院子里,放两三个月,就等着秋天盘炉子的时候用。
  新炉子第一天用,烟对要走的路还不熟,就不听话,到处乱窜,呛得人不住地咳嗽。烟道太复杂了,用千回百转来形容都一点儿不为过。有一年父亲盘炉子,到打火墙的时候,我站在旁边看,突然就好奇,这炉膛里的烟,是怎么顺着一面墙,爬到屋顶上的烟囱去的?父亲不紧不慢,一瓦刀泥,糊一块砖,慢慢砌起来,哪里留口,哪里封严,父亲胸有成竹,而我,到底也没看明白。
  祖母床下用红砖围了个池子。红薯挖回来,倒在院里晒几天,收收水分,捡好的铺在池子里,用细沙盖严,可以放一冬天不坏。如果父亲喝了酒,奶奶便不让父亲来她屋,说是酒味会坏红薯。当时我想不明白,后来才知乙醇有催熟作用,是罪魁祸首。而红薯一旦有一个坏的,奶奶就会把红薯全刨出来,蒸熟后冻上,随吃随拿。
  炉盖上烤着红薯,满屋的香味;锅也闲不住,炒上了瓜子。新疆的油葵瓜子,皮薄仁大,出油率高,不光榨油,也可以炒了吃,炒到颜色发亮端下来继续翻,锅底的余热就能把它炒熟了。
  大人们闲下了,有时间弄吃的了,伙食也好多了。孩子们聚在一起,爱玩踢毽子跳橡皮筋,全是费力气的游戏,也不觉得吃力。毽子都是女娃娃们自己缝的,两枚铜钱,一块深色的布,七八根鸡毛,缝在一起。穿着厚帮的棉鞋,一踢老高,两个人就能比输赢。而跳橡皮筋,必须得三人以上,两人扯着一人跳。特别记得有一种玩法,不停地升级过关,最后橡皮筋能撑到人的脖子上,那就算跳得很好了。有时也会去打陀螺,总要带把扫帚,先清理雪面,比较麻烦。不管玩啥,肚子很快就饿了,就惦记着回家。
  “饺子就酒,样样都有。”祖母已包好饺子铺在案板上,其他三季是没有时间包这个吃的。下饺子的水也快开了,热气从锅盖边冒出来,满屋子雾气腾腾。
  父亲蹲在厨房磨刀,洗脸盆接了一点水,淋在磨刀石上,磨几下,水变成青灰色,刀刃越来越薄,第二天准杀猪。春节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