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时日,事事物物在当时都觉不出它的好来,可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十年就过去了,不知不觉二十年就过去了,不知不觉又三十年!好家伙,因为时间的流逝,它会让你忽然觉得过去看上去那么普通的东西竟然会是那么好,那原来也是可以让人怀念的,比如过去家家户户必有的火炉子,现在是很少见了,但是在过去,到了冬天家里若是没有火炉子,真不敢想这个冬天会怎么过。
过去去学校上课,到了冬天,值日的要早早去把那个炉子生起来,那时候的教室里边,是在教室的后边地上吧,总是放着一堆柴草,再有就是一小堆煤。值日的去了,先要把炉子里昨天的灰烬收拾一下,学校的火炉子照例是比较大,炉膛的那个落灰的篦子是活的,可以往外抽,也可以往里边推,一抽一推一抽一推,炉膛里就干净了,然后是把柴火放进去,柴火上边再放上几块炭块儿,先少放一点,不能把柴压死了,若是把柴压死火就升不起来了。柴和炭块放好后便用纸点着了去引它,从炉子下部去引,若是在家里,是会用桦树皮去引的,那时候,人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那么多的桦树皮,冬天快要来的时候就能听到卖桦树皮的人来了,推着那么个车,车上是一捆一摞的桦树皮,一捆多少钱,一摞又是多少钱,商量好了,买回去用来引火。
那时候的冬天,天也像是比现在冷,站在学校的操场上,“一二、一二、一二、一二”地喊着做操。天那个冷啊,每个人嘴边都是棉花糖那样的一大团呼气;天那个冷啊,每个人都被冻得又是蹦又是跳;天那个冷啊,每个同学的手都伸不出来了,每个同学的手上都戴着棉手闷子,是叫棉手闷子吧?是这么个叫法吧?两个棉手闷子被一根布带连着,平时就挂在脖子上,有时候它挂在前边碍事,就把它在身后打个结,走路的时候跑步的时候,它就在屁股上一颠一颠。那时候的冬天,每个同学都得有个手闷子,没有这棉手闷子可怎么过冬?学校操场上的那个风啊,那才叫“北风”,操场边上的那排杨树让刮得受不了喽,“唰唰”地响,“唰唰”地响,但它们努力挺着,都努力挺着。因为树上的树叶早就被风吹光了,没了树叶,树就不那么摇了,它们在强劲的北风里挺着,发出“唰唰唰唰”的响声,这才叫干冷干冷的冬天。忽然,什么在响,“啪啪啪啪”地响,这响声从脚下响起,一直响到远处去,低头看看,脚下冻得铁硬的地上早已经裂开了一指宽的缝。地被冻裂了,老师说这天可够冷的,就别在操场上体育课了,同学们回教室吧。老师放话了。这节体育课就马上变成了手工课。体育老师就变成了手工老师。在暖烘烘的教室,体育老师教同学们做手工,一般也就是折纸,用纸这么折一下,那么折一下,折出各种的花样来,比如折辆车,比如折匹小马,多少年过去,现在到了端午节,我还会用各种颜色的光面纸折小马,或折个蟾蜍,或折个蝎子,或折个大公鸡,这都是体育老师教我们的。我还会折火炉子,那种小炉子,中间是空的,这让我想起冬天来了。现在已经看不到那种火炉子了,我喜欢的那种铸铁小火炉子,生了火,在上边坐把铁壶,铁壶里的水快开的时候会“吱吱”响着,那声音,简直就是一种吟唱。回头看看母亲种的那盆葱,真是绿,冬天的那点绿可真是好看。
这样的冬天真是让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