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0年07月10日
书法写我
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的事
  我出身贫贱,祖上从没有什么显赫人物,父母亲不识字,自小也听不到什么有名的童话故事之类。但我确信自己像庄稼和花草树木一样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日月星辰和风云雨雪贯通了我的灵魂。我将我的想象无拘无束地宣泄在作文里,老师说好,老师将我的作文念给同学们,同学们也说好,我从中受到热情鼓励,读书作文就成了我后来的习惯。
  也就在我低头胡思乱想的时候,手一刻也没有闲着,只是一味地胡涂乱写,着了迷似的胡涂乱写。中国汉字起源于象形,在后来漫长的变化发展过程中被不断抽象化、符号化,但骨子里却依然保留了象形的胎息。也许创造了中国汉字的史官仓颉是我们史姓鼻祖的缘故,我那么热情不减地写来画去,可能冥冥中是在感恩先祖的光辉照耀和对万物的恩泽吧。我好像是在寻绎汉字的密码,我好像是一觉醒来行走在汉字桃花源里的孩子,我怎么玩也玩不够,我玩不够就忘了回家,我忘了回家就只是尽情地玩着,中了魔似的,我在写字,字好像也在写我。小时候我写得最多的是颜真卿和柳公权的楷书,作业本上先将大字写一通,再在大字空隙填小字。然后在背面再将大字写一通,于大字空隙填小字,那时我的大字本吃满了红圈儿,像挂满了一枚枚奖章。因为字写得漂亮,我便经常在学校刻蜡版、出板报,竟在学校初露头角,让我生性的自卑里生长出许多自信。后来我就不断将这种爱好放大,多少年后,就真有人称我为书法家啦,虽是虚荣,但心中得意,这是后话。我们村有位老先生叫杜象山,是个文化人,早年出身行伍,后解甲归田,但写得一手好字,家里有许多字帖,我就常常借了临习。临习缺纸,苦楚的生活能逼着人想出许多办法,我的目光就落在了母亲盖酸菜缸的大方砖上,多少年后,当我再与这块老砖相遇时,不禁感慨万千。
 
  老砖
  一块砖,大方砖,厚一寸五,宽一尺五,记得小时候母亲曾用它盖过酸菜缸。据说这是爷爷手里留下来的,但它早先来自何处已不得而知了,反正是块老砖。
  老砖与我发生关系是因为我上学时曾用它练过字,这大概也是缘分。
  那时农村生活条件差,上学老是觉得没有本子用,尤其是我喜欢上了写毛笔字,本子就更成了大问题。生活的困难能促使人想出许多对付困难的办法,这样我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块老砖上。我在院子的捶布石上将老砖的两面磨光,再用墨汁涂成黑底,然后尝试用毛笔蘸清水在上面写字。砖厚,吸水也快,随写随干,感觉就像在纸上书写一样,好极了。我不知道现在的水写纸是谁发明的,但我对用砖来练字这个发明曾兴奋过好长时间。冬天,我将老砖搬到炕桌上;夏天,我干脆将老砖搬到太阳底下。老砖陪我走过了人生最好的时光。
  那时字帖少,楷书我主要临颜真卿的《多宝塔碑》和柳公权的《玄秘塔碑》。能从本村一位老先生处借到于右任的《标准草书千字文》来临,在那时实在是三生有幸。在老砖上我完成了对书法最原始的“资本积累”。1978年秋,我因继续学业进了城。我没法背上老砖和我一同去上学。我辞别了老砖,其情依依如对挚友。
  后来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尤其是我参加了工作,单位有旧报纸,我也有了能力买纸,到如今我的字能被人错爱愿用几刀纸来换一幅字,我是再也不用为纸发愁了,有时竟不太爱惜纸,实在是罪过!
  有年春节我回故乡去,在老屋不经意中看见了那块老砖,它依然盖在早已不用的酸菜缸上。它被废弃了,没人再用了,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土。睹物思情,我的心一下子酸楚起来。这些年于老砖我是辜负了,辜负的还不仅仅是一块老砖。人在变,老砖没变,我的曾为我生长过希望的老砖啊!我为老砖拂去灰土,老砖不语,我也难言。那是雪后初霁的中午,太阳很好,我将老砖搬到院子,和许多年前一样享受着我们共同的阳光。 

  人生在世,大概缺少的东西才是自己最需要的东西吧。比如我小时候缺少健康我就希望自己能拥有健康,和别人一样生龙活虎,健步如飞。
  那时农村医疗条件特别差,孩子有了病,不是从锅灶里扒一点灶心土,就是从神庙里求一撮香灰,要么就找巫婆给驱鬼。大人有了病,要么硬往过扛,要么熬一点生姜汤,或自己拔拔火罐,在脑门前庭放几滴黑血。人们看不起病,往往是小病拖大病,大病要了命,令人生无限哀伤。
  医生当然是人类健康的守护神,我自小就特崇拜医生,尤其是去药铺看到戴着圆边眼镜、穿着大长衫、须发皆白的老中医,那感觉简直是神仙下凡,好像病人的健康机关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上小学五年级,我的语文课班主任老师叫王自强,他正是一名中医,医术在四乡闻名,我就拜在了王老师门下,替王老师背药箱走乡串户,在向王老师学习时也伴随着某种虚荣得意。那时不仅简单地学一些中医基础理论,我还买了针灸针,先在自己身上试,练得了胆子就开始给村里人治头疼脑热,针灸在这方面有奇效,我那阵俨然是个小郎中了。我上高中时,王自强老师正好又调到了高中当校医,我几乎成了王老师的助手,在医务室为学生打针换药等,王老师都放手让我来做,真是一个难得的学习的好机会。那时,有部电影叫《春苗》,李秀明演的正是一名赤脚医生,影响颇大。陕北当时有个北京知青叫孙立哲,也是一名赤脚医生,陕北生活更苦,孙立哲全心全意为群众治病服务,事迹上了报纸和电台,当时成了我学习的榜样。中医是一门医学,更是一门哲学。中医后来就指导了我的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