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听过,或许你见过,或许你还品尝过这里驰名中外的赣南脐橙,但那洁白无瑕的脐橙花,你见过吗?
清明节前夕的一天上午,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个不停。我打着雨伞,踽踽独行于老家连绵起伏的山冈上。这里是赣南典型的红壤丘陵,昔日的“秃头山”已经披上了绿装,成为国家现代农业示范区脐橙产业基地。眼下,因了春风和春雨的滋润,漫山遍野的脐橙树,已是满树绿叶、一树繁花了。杨朔的一篇散文《荔枝蜜》,让我们认识了荔枝的清香和甜蜜。但这里的橙花,开得更为芳香,更为甜蜜。置身无边无际的绿树丛中,我的鼻腔随时打开,随时接收着橙花铺天盖地袭来的花香。我走到高处,极目远眺,目光所至,一片迷迷蒙蒙,皑皑雪白,宛如下了一场薄薄的春雪。
我走近脐橙树旁,俯身细看,抚摸着翠绿欲滴的脐橙叶,一种千言万语而又无语凝噎的感觉陡然而生。望着这丝丝缕缕缠绕着、若有若无映衬着、点点滴滴渗透着、满山飞舞宠溺着的橙花,待放的花苞,绽开的花瓣,洁白丰美而又清雅。我深吸几口馥郁的花香,五脏六腑都变得幽香了。我的眼睛掠过不远处的梨树和梧桐,虽然它们也开着花,也挥发出脉脉香气,但似乎都不是侵入我心田的那缕清香,不是那种芬芳入梦的味道。
脐橙花开了,这花儿,玉骨丰柔极富质感。我喜欢叫橙花为春之君子,不是因为橙花的形态,而是因为它的香味,总让我想到女中君子,知性温婉,美丽而不妖娆,淡雅而不浓妆。细长的花蕊密集围绕着花柱,如众星捧月,花粉星星点点散缀其中,说不出的清丽脱俗。如邻家女孩,悟透了生命的本质而淡然自若。这满树旺盛油润的绿叶,宛如世间一个个实实在在的日子,而绿叶间隐现的一朵朵清香四溢的花儿则是生命怒放的那一刻。
脐橙花开了,这花儿,每一朵都是出尘的精灵,如白蝴蝶静卧在绿叶上。我不敢走近,怕惊醒这一片白精灵。红土绿树白花,一幅多么生动的山野油画。平凡如常的脐橙花,短短的花季就将凋谢,落在地上悄然枯萎,而没了花朵的枝头已经现出了小小的果实。我踯躅在绵延起伏的山冈上,呼吸着满是橙花香味的空气。可爱的布谷鸟,藏在脐橙园里,清脆地鸣叫着,不时从身边“蓬”的一声飞起,惊落一片晶莹的雨珠。几只燕子,立在横空而过的电线上,呢呢喃喃,唱着我听不懂的歌。
脐橙花的花朵不大,花瓣不多,但是每片花瓣都很厚实,优雅柔美中带着坚韧的力量。它以生命的原色原香奉献大地,不含丝毫杂质,滚滚红尘玷污不了它,肆虐的风雨奈何不得它,以它独有的品性操守着生命的格言,以它独有的方式告慰着这一片赣南红土地。触动于橙花之高洁静美,我情不自禁地采了一束,企图将这橙香拥入怀中,置于书案,融进生命。
“你采回去也没用,它的香气还留在这棵树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飘来。我抬起头,发现一位老人正看着我。他牵着的一头老黄牛和一头小牛在脐橙园里吃着青草。
“是吗?”我怀疑地问道。
“它一离开母树,就失魂了。”老人点了一根烟说道。
好一个哲人!我惊讶于一个乡村放牛老人用一句普遍的话语道出了生命的真谛。是啊,任何生命没有母亲的哺育,没有感恩的情怀,都将失去灵魂。
老人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花离不开树,树离不开地。再过七八个月这些白色的脐橙花就会变成香甜的脐橙,那时又是另一番景象——漫山遍野被浓密的金黄笼罩着,到那个时候你再来……”
原来橙花懂得感恩,因为它绽放的纯洁与芬芳,离不开母树和大地的滋养,而又悄然完成自己的生命历程。一个没有体悟到生命真谛的人,怎能理解这橙花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