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众小品
方济众小品 10年前,第一次走进西安湘子庙街德福画廊,满壁的“小方块”,从一楼一路站到了四楼。作品虽小,方寸之间却展现出我从未品读过的田园世界。
扑面而来的浓浓诗意,有如春风拂面,又如秋山似锦,如荒原暮歌,又如巴山新雨。崖畔上回眸静视的林间鹿群,白莲盛开的荷塘柳绿,风卷云起的山色空蒙,石间小栖的落归水鸟,荒原老窑上耸立的宝塔,驼队雁阵演绎的古道西风……晚归牧人,静谧水乡,展翅飞鸟,田间劳作,一件件作品透着古朴天真、透着悠远意境,笔墨恣意跌宕唱出一路欢歌。一一读来,竟有莫名的寂静欢喜。那种寂静欢喜是来自内心深处的颤栗,仿佛久旱逢甘露,又像是他年逢旧识,更像是金榜题名日……
3月9日-30日,华夏传承画廊当家人张娟,说父亲张振兴要展读一件大作,让我一起去欣赏,待见,果然大作!
说其大,是因为整张画几乎占满了四楼的可用空间;说其大,更是因为从画面布局到笔墨挥洒,从绘画技法到诗情意境都无懈可击;说其大,更是那浑厚又不失清新、现实又不乏诗意、看似田园四季却又有着暖暖生活气息;说其大,据说这件作品正要送拍,估价超过千万……
我瞠目结舌!原来,除了豆腐块,方济众还有这么大手笔的作品,有缘得见很是激动。
去拜访师父罗平安,提起此事,他说,方老一生其实没画过几张大画,集中画大画应该是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中国外交部要重新布置驻外大使馆,找到华君武,那时他正在筹建中国美术家协会,华君武接了这个任务,就把吴作人、李可染、黄胄……以及上海的唐云、陆俨少……陕西的方济众等都请了来成立任务组,组长是吴作人,方济众是副组长。
好可惜我没看落款年月,无法求证。
提起方老,罗老师总有很多话说,一边品酒一边吞云,烟雾缭绕之间,时光倒流,让我顺着他的回忆,仿佛看到一个沉稳、内敛,不善言谈却内心笃定的学者,一个惜字如金、惜墨如金却内有乾坤的大艺术家。
1961年,方老与其师赵望云、石鲁、何海霞、李梓盛、康师尧以中国美术家协会西安分会国画研究室的名义,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国画习作展”,首都美术界轰动不已,华君武率先称其为“关中画派”,也有说是“窑洞画派”、“西北画派”,后各媒体统一用郭沫若称的“长安画派”,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华君武又推荐到南京、上海、广州等地去做巡展。
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方老回到陕南一个小县,常与罗平安通信,偶尔来西安,罗老师就借了幻灯厂的自行车去火车站接他,把他安顿在幻灯厂不足20平的工作室,方老就在那画画写字。70年代末,“文化大革命”结束,百废待兴,陕西画坛却青黄不接,省政府召回陕南的方济众,作为陕西美协副主席主持工作。
1980年,方老和罗铭联名写提案给陕西省政协,建议筹备成立陕西省国画院。后来陕西省文化厅出面,由方济众任陕西国画院院长,苗重安任副院长兼秘书长,罗铭、王子武、何海霞任副院长。
那时大家都把方济众叫方老,其实不老,也就五十多岁,正是年轻干事情的时候。陕西省文化厅把罗平安从西安幻灯制片厂调过来,成立筹建小组,并任命为创研部副主任,主任是王有政。买砖、垒墙、盖房子、打家具,到处都热情激昂。挂牌之前,罗平安去请兼任陕西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的方老题字,方老很谦虚,认为“德不配位”不能题。
罗老师回忆说:“后来没法,我只好找了李可染寄来恭贺陕西国画院成立的贺词,抠了陕西国画院几个字,请陕西雕塑工作室(现在的陕西雕塑院)一个字刻了一块不到50公分的石头,镶嵌在陕西国画院的墙上。”
1981年1月1日,陕西国画院正式成立。开幕式来了几百人,著名画家叶浅予、刘勃舒、何润兰、周思聪、韦江凡、尹瘦石等也都从北京赶来庆祝。
众所周知,作为长安画派重要人物之一,方济众对长安画派的延续及后长安画派的兴起有着承上启下、举足轻重的作用,初建陕西国画院,他陆续把一批美术学院毕业的中青年画家招到画院举办美术培训,并请来吴冠中、华君武、叶浅予、陆俨少、张汀、程十发等,到西安举办学术讲座,陕西国画院走出了一大批如崔振宽、张振学、王有政、郭全忠、罗平安等当代著名画家。
方老一生作画,淳朴阔达,书法和笔墨兼修,不但传统功力深厚,更深入生活、研讨技法,师古而不拘泥于古,虽然他“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但他本人并不承认自己是长安画派,认为那是老师赵望云、前辈石鲁们的荣誉,相反,他认为自己应该和长安画派拉开距离,和古人拉开距离,甚至和自己拉开距离,正所谓“学古人不雷同古人,学今人而不雷同今人,学洋人而不雷同洋人,自己的作品也不要雷同自己的作品”,他将书法与诗歌的意境融入到绘画之中,田园牧歌式的画意,既不同于赵望云的朴拙,也不同于石鲁的奇崛,他自有一番自然敦厚的视野。
他的小品清新抒情,有着强烈的生活意趣,丰富的笔墨技巧,浓烈的装饰意味,个性的画风,不同一般的审美情趣。爱音乐喜文学,画事与习书始终致力于传统与创新。
罗平安一生受益,他说方老一辈子其实就给自己说了这三句话:
一、写写字提高笔的力度。
二、平安,画面不能超过四种东西。
三、和长安画派拉开距离,和自己拉开距离,要有自己。
可我猜,明明应该还有第四句:画画没有捷径,画够,一定要画够!什么是质量,量变产生质变才是质量。
因为这句,最常听罗老师告诫。
更因为,方老留下的大量作品,从无重复,从无刻意,每一件都那么有精神与艺术的穿透力!
如果说,1946年,方济众在西安生活的那1年零8个月,让他仰望赵望云,“赵望云仿佛是照亮方济众的那一盏灯,这盏灯指引方济众跨越最初对艺术的原始认知,直接触摸到艺术人生的精髓与本真,在他眼前展现了一片至纯至美的艺术春天”,那么,此后他也言传身教,同样地照亮了像崔振宽、罗平安等当代著名画家。
罗老师认为,方老始终告诫,作为艺术家必须敢于创造,敢于消灭!也就是说敢于消灭传统意识、形式;敢于打破固有习惯、固有观念。科学家把不明白的往明白的整,艺术家总是把明白的往不明白整。作为一个艺术家,应该要有独立自我的判断和行为,不是人云亦云地跟风模仿。
醍醐灌顶,犹如高山流水,犹如十里埋伏!
感谢华夏传承画廊再次展出这批藏品小作。小作不小,乾坤无限,大格局、大格调、大价值,值得一品再品。
鸣谢:陕西民族书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