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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04月17日
不讲文学
不讲文学
  有个县作协主席,张罗了一个文学颁奖会,三番五次邀请我去助兴,说是去了,可以给大家讲讲文学,讲讲报刊投稿的技巧。
  会议开始了,主持会的不是朋友,不是他们作协的人,也不是文联的人,更不是文化局的人,是他们县政协一位副主席。事后,朋友说这样安排显得领导重视,会议规格也高,对他而言有面子,对我而言有身价。
  会议只安排了一天时间,上午9点正式开始,先由主持人介绍到会嘉宾,县委的、县政府的、县工商局的、税务局的、公安局的、法院的、土地局的、反贪局的、建设局的等等,几乎县上每个部局都有领导出席会议。我来自省城,介绍嘉宾时,自然在领导之后。
  接下来,县政府领导讲话,汇报全县经济建设、改革开放、社会发展等总体工作,像人代会上的工作报告,我想应该是秘书修改了的政府工作报告。接下来是县委一位副书记讲话,相对具体,说了全县写作人取得的成绩,发表作品的数量和期刊。再下来是宣传部领导讲话,县人大领导讲话,县政协领导讲话,最后是县文联主席我的朋友讲话,朋友一边讲,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把自己的千言万语压缩成了诗性化的感谢短句,还好,朋友讲完后,时间刚到11点半。
  这回该我讲了,精心准备了两个小时的课,只能讲20分钟,因为主持人开始时曾经说过,11点50分,大家要在酒店门口合影。
  讲什么呢,心情被语境破坏了,语言被阵势压倒了,课件被时间打乱了,意识被安排踢出局了。事后,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在20分钟时间内都讲了些什么,只记得掌声阵阵,笑声朗朗。
  上午没有讲成,下午应该还有时间,可下午却安排了县上各单位关于支持文学创作的表态会。那些表态人的讲话不是临时开口讲的,而是打印后放在每个参会者手提袋子里的,宣讲者只是在麦克风前重新抑扬顿挫地读一遍。如此以来,下午也没有我的讲课时间,还好,上午我还讲了20分钟,与我一同被邀请的市作协副主席,准备了两个小时的PPT课件,一分钟也没有用上,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晚上,我建议朋友再做安排,让我和市作协副主席再给大家美美讲一番刊物用稿的标准。朋友却说,哪有时间呀,晚上一个写诗的企业家邀请你们去洗脚。我和那个副主席躺在相邻的两个沙发上,我说,文学活动还可以这样弄呀。他笑着说,我牺牲了创作时间,备了整整一天的课呀,你比我还好一些,还讲了十几分钟,县电视台有个亮相哩。
  我和市作协副主席认为这个活动参加得压根不值,而邀请我们的朋友在送别时却说,效果好得很,是他们县历来文学活动搞得最好的。
  我却不知道好在哪里,那些想听我们讲课的基层写作者有何种心态,但在我讲课那20分钟时间里,他们提问的纸条我根本就没有看清。
  不是我想在异地他乡的文学爱好者面前表达自己对文学创作的观点,也不是非要把自己的创作体会分享给人家,感觉难受的是,自己那么重视,那么认真地备课,到头来却让时间强奸了自己的心境,成了一个参与文学乱象的见证者。后来问朋友,县上那些局长们都爱好文学吗?他笑着说,他们恐怕连文学书也不读的。
  文学成了什么?工具、桥梁、手段,还是标签?细想想,还真不好下定义。
  之后,还有许多外地朋友邀请我给他们讲文学,我的回答是:不讲文学。问:为什么?回答:怕遭人强奸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