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让我们在清明的老家汇合
这个节气,适合怀念,适合想起你,这是你所不知道的有关清明的弦外之音。
我承认,这个不那么特别的日子很是平凡,不会专门为你在家炒几个菜,煨一壶酒,敞开大门,喊你回家吃顿丰盛的晚餐,不会叫你和我们一起讨论今年的收成,也不会让你教我们如何处理有关迎来送往的一些细节,更不会向你请教有关日子如何温馨的秘诀。
40年了,一切也许都已淡忘,惨淡的月光下,你钟意的孙媳妇不二人选,村口那家长得还比较标致的姑娘早已远嫁他乡,已为他人妇,早已人老珠黄,逝去了青春的影子,已不再是你最初的小芳。
40年了,在村口进进出出,歪歪斜斜的脚印,和你三寸金莲般的脚步,相互交错,在泥泞不堪的小路弹奏着乡村的交响,早已分不清谁是谁,谁是谁的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步入中年,娶妻生子,过着庸常人的日子,没有多少财富,只有长短不一的诗句,丈量着无法释怀的光阴。
40年了,甚至作为你最钟爱的大孙子,都没有抽时间好好在你日渐低矮的长满苦艾的小屋外,做一次短暂的停留,或者哪怕一分钟的徘徊,与你日渐消瘦的石头做一次目光所及的交流。
太忙,迫于生计,都是苍白无力的借口,懒惰才是最真实的岁月独白,这与你的勤快是多么大的反差,世间最残酷的是付出和得到不成正比。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在乎这些,这也就越发让我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就像40年前风雨兼程的离别后的各奔前程,那些心酸而惭愧的过往。
所以,奶奶,模糊而又清晰的女神,你就安详地躺在老家风雪交加的夜晚,躺在昏暗的煤油灯灯火阑珊处,等我归来。守着忽明忽暗的火塘,为我的归来再添把柴火,如果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烧一火炉的红苕、洋芋,也可以喂饱我太久的思念。
奶奶,原谅我,我所能做的真不多,不能和你对我的付出相提并论,最多在你门口挂上我苍白的想念,淡淡的一束,不会飘摇太久,世事风雨就会把我的牵挂吹得七零八落。还有几叠纸钱,随着火光明灭,清风一吹,就消失在你家门口,如果你在那边钱不够用,还要等到明年,如果遇上我手头宽裕一点,再买一挂鞭炮,引爆我阵痛的脆响,在你沉寂多年的生活里弄出一点动静,表示我已来过。
送母亲看病
再多的不情愿也要迈出这一步。
我知道,你是怕出门容易,返回太难。
对于你来说回家的上坡路,走一步,要歇好一会儿,才能返回半山腰的家门。
除了这个,还有的顾虑,可能是许多陌生人的猜测的眼神
可是,大街上,有些人你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这么多的人,看见我搀扶你的手臂有些低沉
这与若干年前,在遥远的乡下,你用沾满泥土的手扶正我有点倾斜的姿势,多少有些不同,可又有些近似。
现在的病理和那时的倾斜,截然不同
陌生的目光好似大夫手中的刀片,关切的深度会切掉你病疼的几分?
你呆滞的目光歪挂在我的肩膀上,脑海里,大雾升起
这无尽的疑问,如杂草丛生的荒山
迷茫了你的视线,这本来就无法解释的疑问
你在怀疑你这一辈子还有没有驱散它的能力
大雾疯狂升起,你早已分辨不清这么多疼痛
会从哪个方向,何时逃离,逃离对你弱不经风的单薄身影的围剿
四围已然模糊,只能依稀可见,我小心而牢牢抓住你不放的手臂
你无法推开我,不愿推开我,不能推开我
对你竭力逃离的禁锢,还是
你一辈子都没有积攒够
推开我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