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书法大师溘然长逝,然而他的书法艺术却与世永存。笔者和吴三大有较多接触,在陕西人民书画院举办“大家讲坛”后参与《吴三大书法艺术探究》一书编写,采写了吴三大的几则轶事。
祖国文化不可辱
吴三大常说,书法艺术的先贤们通过书法语言告诫后人:书法不仅要追求精湛的技艺,更要讲求神圣的责任;没有责任就没有传承,没有精神就没有发展,没有追求就没有创新。
1997年夏,吴三大随中国书法家代表团访问日本。在欢迎宴会上,日本著名学者、皇室代课老师、篆刻家小林以书画名流自居,表现得趾高气扬。他在讲话时非常傲慢地向中国访问团发问:“你们中国人怎样看待你们的金石书画?”没等大家回答,他就以蔑视的口吻武断地说:“我以为赵之谦、吴昌硕之后,中国的金石书画已经走向衰弱颓败。”吴三大被这种蔑视中国书画的言论激怒了,厉声反问道:“小林先生,您去过中国吗?又去过中国哪些地方呢?”小林回答说去过上海、杭州和兰亭。吴三大稍稍放缓声调以蔑视的口气说:“您去的地方太少太小了。您到我们陕西三秦大地走一走、看一看,那里是青铜器的故乡,是中国汉字的发源地,对你们这些刻章子的人来说,那是不可多得的地方。您再到我们大河上下、大江南北看一看,那里正是一个崭新的金石书画蓬勃发展的时期,文化生活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怎么能说中国的金石书画衰弱颓败呢?”吴三大紧接着又肯定地说,“我讲这些句句都是实情,无一星半点儿夸张!”
小林先是被吴三大这突如其来的气概所震慑,后又被吴三大的爱国情怀所感动。他快步走到吴三大面前,紧紧地和吴三大拥抱,随即改口嚅嚅地说:“我就希望这样,希望这样啊!”事后,不善饮酒的吴三大,竟端起满盛日本清酒的杯子,和小林干了起来。这种“二杆子”劲儿,让小林折服了。小林醉得很深——不仅因为酒,还因为中国这位年轻气盛的书画家。
“流行书风”不可取
吴三大非常欣赏苏轼的名言:“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他对“法度”与“妙理”有很深刻的见地。
吴三大认为,法度实际上也是笔墨功夫,无论写哪种字体,笔墨越入法理,就越有新意;而出新意,是一种情感的升华,是跳出圈子、摆脱束缚、最终实现自我的必由之路。他多次对初学者讲:“所谓规律,法则是也。一点一画,用笔结字,谋篇布白,均不可逆之。通晓篆隶楷行草诸体之个性及其演变与发展,此为书法基础是也。若论兼收并蓄、博采众长,实乃丰富创作手段而已。书家有此基础则富,无此基础则贫。富则肌丰,犹如天马行空,驰骋自由;贫则形枯,宛若裹脚女子行沙,步艰神疲。因此,学人不可忽视基础练习,大凡历代成名书家,无一不重视研习法度。”
对时下社会上出现的书法不循“法度”、追求怪诞,甚至以丑为美的所谓“流行书风”,吴三大多次给予抨击。某地过去有个书法班,提出了书法形式论,其依据是“人凭衣服马凭鞍”,穿漂亮能遮丑。吴三大对此不以为然,严肃地批评道:形式和内容是辩证的统一,形式是表象,内容是实质;强调形式,忽视内容,就会丢掉灵魂。总是在行距疏密、墨色浓淡、字体大小上绕来转去,就会把人带向误区。在吴三大看来,那些单纯追求形体的东西,都是些雕虫小技而已。他以南朝齐书法家、王羲之四世族孙王僧虔的“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的话告诫大家:“有形无神,躯壳而已;形似神离,有病是也。”他对望文生义的所谓“智性书法”嗤之以鼻,认为把书法艺术概括为一个“智”字,无法把人们带到真正的书法圣殿里去。与其说“智”,还不如说“慧”,因慧是有灵性的,是超出智的一种境界。佛教里面说智慧,最主要是慧,讲慧根。吴三大说:“我年轻时候走过不少书法弯路,但走了弯路要弄明白为什么走弯路,找准原因,从而不断校正前进方向,把自己从错误中拉回来。没有自我否定的精神,没有深入学习的态度,终归是练不好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