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繁累,不光因在《文化艺术报》上开了专栏,要交付每周一篇的文债;更多的是因单位拟定换届,大量的筹备工作需要准备。因此少了工作室的走动,少了书画,少了人际,也难得歇息。偶有的闲暇,多被补觉占去。
一日有闲,翻出一份2017年8月23日的《书法报》,深为“书札与题跋”栏下的《秦铁权全形拓》一文所吸引,竟连读数遍而不厌。个中的原委,一者是因该文承载了秦铁权所蕴寓的数千年历史风烟,二者是因自己也有两石权,分别搁置于办公柜中和办公室的花架上。权为何物?即杆秤上使用的秤砣,也就是咱老百姓说的秤锤。是度量衡里的一类,与今日磅秤、地磅秤不可同日而语,更非眼下变小了内涵的权力,讲严肃了是某一地域进行贸易时称斤论两的衡器,需官家与民众共同认可方才可以交易的公器。
且看全形拓上的端方题跋:此权出咸阳一民家,用以系犬,后归吴愙斋。辛丑七月,施闰斋大令为鄙人致之。权重五十二斤,中镌秦皇诏版,其文犹可读,独阙“疑者皆明壹之”六字耳。仅此,足见秦铁权的荣辱跌宕。一个2000多年前,镌有大秦帝国皇帝诏版文字,重达52斤的铁权,在清朝末年竟然沦落咸阳民间一平民之家,成为拴狗之用的重器,难为了它的!由不得喟叹,曾经的当红,随了历史变迁,有的被当作了文物珍藏,有的沧桑如秦权沦落为弃物。
想想秦时冶铁业尚未发达,如此沉重的铁权被秦皇镌以诏版,是书同文,车同辙,统一度量衡时的历史信物,必定是较大抬杆秤上的配物,频繁使用于国家粮仓,抑或当时的大型贸易市场,何其辉煌?!但到了清末,它竟废物利用了如石,在民家的场院里任由风吹雨打,日晒月蚀,可谓落迫!
我们看到的是此权秦盛清衰的两头,那么秦后的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千多年间,此权又会有怎样的经历,不敢猜想。倒应感谢端方留下百余字的题跋,让我们思索其兴亦勃,其衰亦忽的朝代更替,沧桑变迁。
端方者何人?据《秦铁权全形拓》载:端方(1861—1911),字午桥,号陶斋,满州正白旗人,官至直隶总督、北洋大臣。1911年,被哗变的新军杀害,他的收藏也在此后散入厂肆。只是铁权可能犹在,端方决然已无。《秦铁权全形拓》文指,该拓片与题跋已为上海图书馆收藏,却未明示秦铁权的下落。我这就牵心它的去处,该不会被重新熔铸,让这段悲情的历史销匿于大气与空谷?
我有大小不一两个石权,是数年前好友茶客所赠。大的高15公分,下长14宽13公分,上长9宽4.5公分,重约4公斤;小的高8公分,下长7宽6公分,上长4.5宽1公分,重约1.5公斤。因我既无考古知识又无收藏意识,开初只把它当了文友间的馈赠。待读了《秦铁权全形拓》,方才依稀记得自己曾读过关于权的书籍,好像说石权是冶铁广为使用前的旧物,稀缺的铁被官家制了铁权,石权多为民间所用。杆秤与斗、升、斤、两、戥子等等量器同行并用。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无论什么样的量器均须经官家认可。所以,用于制作权的石头自然需选经久耐用的青石,因为它在日月的磨损中是迟缓的。记得早年走街串巷或摊点上小商贩们手中的杆秤,是称斤论两的十六两、十两秤,更闻听过老人们讲“半斤八两”相同的溯源。
由此,凝视起两石权来,判断它的年份,少说也在明清之前,因为此时冶铁业已广为使用,谁还用石头制权?只是个中的历史文化价值和曾经的沧桑经见岂可枉断!不过此为文物的结论断不会错。今后务必珍藏,自不必说。
曾经参观过陕西、山东、四川、河南的博物馆,也曾到兵马俑、司马祠、长城、统万城、平遥古城、党家村等等实地蜻蜓掠影,回溯人文的演绎发展。是的,隐身在每一件文物背后的历史,都值得我们去探究去追索。
若有机缘,带着两石权做碳14测试,给它断个代,知晓它产生的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