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庄稼汉,斗大的字不识一升。一生与庄家打交道。在那“一天三晌加两班”的年代,父亲为了养活我们兄妹五人,从不短工。由于他体弱多病,过早离开人世。但他劳动的背影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记得有一年夏收,生产队上工铃还没有响,父亲就早早下炕,磨起了割麦的镰刀。工铃响了,父亲头戴草帽,赤膊下田割麦子。他左手拢一把麦秆,刀口在麦子根部轻轻一划,随着“咔嚓嚓”几声脆响,麦子已齐根割下,齐刷刷倒在田里,不一会儿就割好一捆儿。父亲左右手高度协调配合,动作是那样娴熟、优雅。
队长派我们小孩在大人们后面立麦捆。我看到父亲时而俯身割麦,时而直起腰来,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此时,他爬满皱纹的脸庞,布满了收获的喜悦。父亲一次又一次地弯腰,重复着那已做过千万次的动作。
他劳作了一天,吃罢晚饭,已感到腰酸背痛,靠着头门打了个盹。晚上加班铃又响了,父亲又重新下田。夜风中,在月光和点点星光下,他又挥舞着镰刀,继续弯腰,在千万次对大地的鞠躬倾倒、顶礼膜拜中,收获了一年的期盼。
父亲一辈子的弯腰躬耕,为我提供身上衣、口中食和学费。1971年9月我踏上离家的路,考上距家乡15里以外的槐芽高中时,父亲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仍用浑浊的目光默默地关注我,牵挂和念叨着我。在他眼里,我始终都需要他照顾、呵护。
但好景不长。因父亲长期参加繁重的生产劳动,加上家庭重荷,他的腰板累弯了,身躯拖垮了。他患有肺气肿病却无钱医治,一次次复发,于1972年农历正月十九日下午,心脏停止了跳动。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爹!爹!您怎能丢下我们呢?”他依旧闭上双眼,安详地“睡着了”。
从此以后,我常常于静夜中独思父亲,脑海里屡屡浮现他那在田间弯腰割麦、挥汗如雨的躬耕身影。我静思着一个平凡、普通的农民为自己的儿女铺平生活和学习的道路,是多么的艰辛。我们做儿女的应该珍惜和珍藏。
我要苦读书本,学习文化,不辜负父亲的期望。终于我以全县语文第一名的成绩被凤翔师范宝鸡教学点录取。在师范,我更加珍惜学习机会,在浩瀚的知识大海里遨游。每次作文,我最尊敬的老师李金玲都要用我的当作范文讲评。同时,我爱上了文学,夜以继日地爬格子,发表文章,出版著作。
“父亲”两个字于我,是一生的感激、感动,一生的鼓舞、激励。我愿用心去焐热这个无比亲切的称呼,去践行这个无比伟大的名词,并使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身影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里,警醒我谦恭地对待工作,养育儿女,处世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