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出门前,女儿告诉我,她今天要去领结婚证了。听到这句话,我霎时一愣。语无伦次地说,怎么这么快呀?女儿说,今天是七夕,传统的情人节,也刚好是她的生日,多好的日子呀!
昨天是女儿订婚的日子。我知道,很快地,她就要走出这个家,成为别人的新娘。
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忽然临近的时侯,心里却怅然若失,仿佛别人要夺走自己心爱的一件宝贝。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恍若昨天,一幕幕浮现在心头。
二十六年前,那个霞光满天的秋晨,我用自行车驮着妻子,经过近十里的颠簸,来到绛帐火车站的绛帐地段医院。当时,她已疼得直不起腰。我记得她是八点刚上班进的产房,经过几个小时殊死地挣扎,快十二点,孩子终于顺利地生了下来。当时,妻子像刚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衣衫全湿,气息奄奄。人虚脱得快要昏迷,气若游丝,连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看到躺在身旁,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的女儿,一行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接生的大夫告诉我,我的女儿生下来7斤7两,是个胖妞。
这时,在老家的祖屋里,却是热闹非凡,一场热闹的喜宴正在进行着。堂兄和我同岁,他的女儿今天满月。亲戚朋友坐满了院子,庆贺孩子出生后第一个盛大的节日。
父亲是这场活动的指挥者。家族中的红白喜事,只要他往那里一坐,便一切井然。这时,他虽然里里外外地照料着,但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时不时地去门口张望。当时又没有电话。太阳正端的时候,我们回到家里,父亲高兴地抱起他的大孙女,走进老家的院落。掩在女儿身上的一大块红布,把他那满含喜悦、沟壑纵横的脸照得通红。
巧的是,那一天,是农历的七月初七。
这一天,是天上的牛郎和织女在鹊桥上相会的日子。因为这个心结,这么多年,妻子时不时地掩饰不住心内的隐忧,她说,这个孩子,不是七仙女下凡吧,要不她怎么那么精灵?我只想我女儿当一个平凡的人,不要当啥七仙女,七仙女的命太苦了。
在那个七夕的夜晚,妻子望着女儿红扑扑的笑脸,凝望着窗外天上的灿烂星河,祈求天上的玉皇大帝、观音菩萨、牛郎织女、过往诸神保佑我们的女儿平平安安。
时光荏苒,八千多个日子如白驹过隙般逝去,二十四年的光阴不经意间从指缝间溜走。父母离开我们之后,我便锁了老家的院门,带着妻儿,开始了在外的流浪漂泊。这些年,我们先后搬了三次家,我也变换了六七个地方。深深体味到人生的不易,人情的冷暖,尝尽了生活的艰辛。当年那个扎着小辫,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经过多年不懈的努力,上完了小学、中学和大学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了满意的工作。现在,又经过她的精挑细选,找到了中意的另一半。这一切,就像一幕幕电影,悲喜交织着。
女儿订婚的前一天下午,我回到久别的老家。拂去屋里的灰尘,扫尽院子的落叶,把父母的遗像擦洗干净,点燃了红红的香烛。
此刻,在空寂的老屋里,万籁俱寂,我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我站在院子中央,陈年的往事像一张张发黄的幻灯片,一帧帧从眼前跳过。
堂屋里,烛火通明。香是阴阳两界的信使,烛光照亮天国的路,袅袅青烟爬过屋脊,飘向高渺的天空,传递着这快乐的消息和我心底里要对父母想说的话语。
家祭无忘呀。我想,当知道这快乐的消息,他们一定会感到十分欣慰,也一定会祝福保佑他的子孙们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