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娘杀仇》范莉莉饰尤庚娘 秦腔《庚娘杀仇》是易俗社传统本戏《庚娘传》中最精彩的一折,由易俗社著名剧作家李约祉根据《聊斋志异》卷六《庚娘》改编而来。
故事讲述明代贼寇作乱,唐柔娘母女逃难,途中母亲病故。王十八因予购置棺板埋葬,感动唐柔娘以身相许。金诚中偕同妻儿、儿媳尤庚娘南逃避乱。王十八贪恋尤庚娘姿容,邀金诚中一家同乘一船而行。船行黄天荡,王十八将庚娘全家推入水中,独留庚娘一人。唐柔娘看破王十八歹心,便愤而投江。王十八威逼庚娘与他成婚,庚娘假允至家成婚。待到合婚之夜,庚娘用酒将王灌醉杀死,又杀王母而逃。王弟随后追赶,庚娘投水而亡。乡民见此便打捞尸首,了解庚娘为民除了一害,就捐献衣饰棺板,停尸庙宇之中,庚娘不料复活,后被乡民连夜送往镇江耿夫人处安身。金大用落水之后被人救起,得善人尹仁收留家中教读。袁涛奉旨剿贼,尹仁推举金大用军中效力,剿灭贼寇,袁涛奏其功绩,得授兵备道员之职。得知庚娘投水自尽,心烦金山寺散心,恰遇耿夫人带尤庚娘上香,得与庚娘相见。耿夫人见二人得以复生,与二人在此举办大婚完美结局。
秦腔《庚娘传》于1915年7月首演,秦腔前辈名家刘迪民、王安民双饰尤庚娘,其中《杀仇》《揭墓》名噪一时。此后该剧逐渐成为易俗社保留剧目,代代相传,更是易俗社旦角演员必学、必演的剧目。易俗社十一期学员凌光民曾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为易俗社十四期学员排导该剧目,张咏华、刘棣华二位秦腔名家双饰尤庚娘,张老师前半场中的《杀仇》、刘老师后半场中的《遇救》均在观众中产生了深远影响。
初入易俗社,就曾在舞台上目睹张咏华老师主演的《庚娘杀仇》,正值张老师艺术盛年,无论“尤庚娘坐愁城思前想后”的核心唱段,还是后边杀仇的系列程式动作,再到最后墙上留诗的光明磊落,张老师的表演情感充沛,激情处火爆有力,思考处沉着稳健,都能紧抓观众,给我内心留下深刻的印象。2013年,在恩师张咏华、爱人田博的支持下,集中排练这一剧目,由张咏华老师亲授。《杀仇》一经上演,作为常演剧目并加以磨砺,老师也时刻给予建议,日渐成熟。2015年底,张老师为易俗社青年演员复排全本《庚娘传》,我有幸再演尤庚娘,更加深了对尤庚娘这一人物的理解和刻画。《杀仇》《遇救》是这本戏里精华之作,也是我现在常演的两折。
俗话讲:美不美头一嘴。《杀仇》第一句叫板,这一行腔要给观众传达出庚娘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由弱到强,由低到高,既要先声夺人,又要展现出尤庚娘愁、恨、痛相互交织的内心世界。最初,我只注意了行腔过程,忽视了人物内心情绪,后来经过多次演出磨炼以及自己的反复揣摩,慢慢进入了尤庚娘的人物内心世界。每次开演前就要把整个情绪调整到人物当中,使角色逐渐增加内涵,也能进一步吸引观众。接下来就是尤庚娘的核心唱段“何一日才度过恨海悠悠”,回忆、叙述当时家人被害的凄惨场面,时刻提醒她不能忘记为家人报仇的决心。舞台节奏是一出剧目成功的重要因素,唱腔更是如此,舞台上一丝一毫都不能懈怠,必须唱出人物内心的感情,符合剧中人物的感情节奏,符合观众的观赏节奏。唱时,要字正腔圆、高低起伏、抑扬顿挫,同时,要将尤庚娘爱恨分明情感充分地交织其中。例如:“忍不住点点儿血泪交流”这句要用悲伤的心情带动行腔,腔中含泪,让观众为尤庚娘的苦难、悲情感动落泪;当提起王十八咬牙切齿表露出仇恨之感,“那贼人真乃是衣冠禽兽”,字里行间必须渗透出对王十八的愤恨,在拖音处理上,我和老师开始的处理是无奈,后来在贺林老师的建议下,改为咬住牙齿完成拖腔,更能表现出对王十八的仇恨之感。
行话说得好“千斤道白四两唱”,足以见得道白的重要性。王十八下场,庚娘的一段道白,“想我庚娘冰清玉洁,今儿落在贼手,失节就在顷刻之间,只说这却怎处?”排练伊始,总难以找准当时尤庚娘的心境,认真地说完,但总感觉苍白无力,无人物、感情可言。后来在不断的思考体验下,才发觉我忽略了时间的重要性,“时间就在顷刻之间”,有了这个整体时间概念的贯穿,这段道白自然就丰满起来了。此外,尤庚娘报仇一毕墙上提诗,这段道白更见功力,也是很多大赛部分演员道白展示的常选题目。“好汉做事好汉当,执刀杀人尤庚娘……”,初演时,每次只顾感情,就忽略了小口紧的毛病,每次演出,张老师都会把场,多次提醒:“你要给观众交代清楚你说的什么,写的什么,舞台上是虚拟的,要通过你的表演、念白让观众一目了然。”后来,在老师的指点下,字字珠玑,声声有力,充分体现了尤庚娘被逼无奈。
关于尤庚娘的人物行当,很多人定为“刀子旦”,这其实是不准确的。我和老师反复探讨,尤庚娘应是一个知书达理、读书习文的正小旦,也是事出所逼,在万般无奈中看见了刀,那一刹那她才动了杀机。提起刀也让自己感触颇多,记得在我第一次演出时,竟然把刀向鞘插反了,尴尬极了,更让自己加深了对“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的理解,从那以后也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教训,无论演出、排练都要注重任何一个细节,让舞台上尽可能少的出现遗憾。还有两个动作:砍王十八的一刀和杀完咬梢子抡刀瞪眼睛,由于缺乏经验,并不知道如何在舞台上“砍人”,就想着用刀刃直砍向王十八,张老师开玩笑:“瓜娃呀,这样砍下去得几个田博啊!”后来在老师的反复示范下才掌握住了窍道,老师在排练场不厌其烦,一遍遍启发,一次次示范,自己才逐渐找到了人物的表演感觉。也让我更对秦腔传统知识产生了敬畏,更加深切地意识到口传心授是我们戏曲艺术最为有力的排导方法。
对《杀仇》而言,恩师张咏华老师对尤庚娘的塑造堪称完美,要将恩师的这些技巧完全学透、学懂进而展现在舞台上,呈献给观众,自己还存在一定距离。我始终坚信“艺无止境”,将不断打磨,按照恩师的要求把握好每一个细节,回报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