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与顾客颜萍和按摩师黄中碧闲聊的按摩师施炼,模糊地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门外走进来,站在他面前。只听得来人操着一口京腔说,“你这儿,是我回来后,走的第六家按摩院。”
施炼换好了按摩床上用的孔巾,让来人上床俯卧,搭上按摩单,问道:“老师,你是什么情况?”
“全身都不舒服,想舒展舒展。”京腔把头从床头孔上抬起,说,“昨天在附近,那人给我按了十来分钟,我把钱给了他,直接走了……”
施炼心里小小地紧张了一把,按摩手法,就没绝对的好或不好,只是客人适不适合手法的问题。
“老师,请闭上眼睛,全身放松,思想意识跟着我的手走,轻重不合适就给我说。”施炼说。
“好。”京腔说。
遇到非常之人,就得用非常手段。施炼定定神,抬起右手拇指,从京腔头顶(百会穴)沿着督脉,向着长强穴用了六分力,不紧不慢揉下去;之后,沿着左侧膀胱经走向,从头经过颈、背一直揉下去,直到腰部的时候,京腔抬起头,问:“老师,你们办会员卡是咋个办法?”
施炼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要知道,这不是“善主”的京腔,上床还不到10分钟呢。他心里乐开了花,说道:“办会员卡,我们现在是300元辕12次。”
“看来,在李家沱,我不用去找第七家按摩院了,哈哈!”顿了顿,京腔接着说,“你知道,喜欢做按摩的人,找不到一个适合手法的按摩师,心里有多难受!”
施炼说,“你这种情况,我遇到过。”背部按得差不多了,施炼让京腔仰卧过来。停了一会儿,他讲了这么一件事:
好几年前的一天,我走进一家按摩院。有个女按摩师按了几把。我喊换人。过了几分钟,换了个按摩师,手法我很满意。
约半小时后,我瞥了一眼按摩师,惊诧道:“怎么还是你呀?”原来,那个女按摩师去找老板。老板和其他按摩师都在忙,老板就叫她回头继续给我按。我不晓得,还以为换了人……
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施炼对京腔说:“在我们圈内有个说法。一般来说,只要是干了几年按摩的人,不管他的手法有多差劲,只要是他在认真给客人做,总有适合他手法的人群。几年前,我刚入师门不到两个月,也有几个客人不让老师按,而适合我的手法。但是,当我有了学员后,也有客人不适合我的手法了。你知道,这几个客人曾经是适合我手法的唷!”
一个小时说过去就过去了。
施炼找来会员登记本,请京腔帮忙翻到一张空白页173号。他用左手食指尖,触到空白页的顶端,瞪着弱视的眼,写下京腔的大名“洪毅”以及他的手机号。
“坏了,我手中的钱不够,等一等,我去银行取钱回来。”说完,洪毅自顾自走出门去。
“施老板,这回,你可亏了!呵呵……”还在给颜萍做按摩的黄中碧笑着说。“我才不管他……”施炼道。
见洪毅迟迟不回,颜萍说:“施炼,你是不是要照他留的手机号,打个电话给他?”
施炼摇摇头:“不必了。第一,他若安心耍赖,手机号可能是假的;第二,若是真号码,电话打过去,他也许还会说,‘傻瓜,你没料到,我会把谎言编得那么天衣无缝哈!’第三,万一等一会他回来了,这个电话一打,事情不就太尴尬了么?”
“据说,社会上,就有人不讲良心,专门骗盲人的钱哟!”黄中碧说。
“是的。几年前的一天晚上,一个很时髦的年轻人给我一张百元大钞。我正给他找零钱,他又把百元钞拿回去,说好像有零钱。他东掏西掏,说零钱不够,又把百元给我,拿着我找给他的零钱,骑上摩托车一溜烟而去。我发现,百元大钞被掉了包!今天这种情况,我只能当做好事,他不回来就算了,电话是万万打不得的。”
“老板,这儿,钱。哎——”就在这时候,洪毅回来了,叹了一口气说,“取款机旁的人好多……”他说着,递给施炼3张百元纸币。
施炼接过纸币,看似漫不经心的用手一张张捏过,笑道:
“洪老师,你就别和我开玩笑考验我了。喏,把这一张给我换了吧。”
“是么?”洪毅说,“听人讲,盲人看不见,却能识别假币。我不相信,专门找了一张假钞……看来,你确实有这本事。”
洪毅把手中的另一张真币给了施炼,接过假钞,掏出打火机。顷刻之间,假币化为灰烬。
他点上一根烟,在会员登记本上签了字,乐呵呵地走了。